作者 | 柳飘飘

本文由公众号「柳飘飘了吗」（ID：DSliupiaopiao）原创。

近日，明星凡学频现新教材——

前有自称“丑东西”的杨超越大晒素颜照。

结果除了额头上几个痘，压根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找“丑”的痕迹。

昨天，又有鹿晗哭减肥太难上了热搜。

结果点开一看，这和肥有啥关系？这不纯纯的纸片人吗？

评论里一个网友的吐槽让我笑出声——

短短四个字，诉尽我平日里观看明星卖弄美貌的内心感受。

不过，这事若要认真来谈，好笑，也不好笑。

明星们展露真实人格的炫耀卖弄，固然比端着装着要好玩。

但美丽的门槛被他们的凡尔赛行为越拉越高，也是不争的事实。

容貌焦虑这件事，平日里再多开玩笑也总是掩不掉它在我们多数人身上的痛感。

前一阵有这么一条热搜红了——

#素颜和解#

一位美女网红@抛抛蔡发布的一条素颜挑战视频，被网友狠批做作、炫耀，引发了网络的热议。

而她视频中貌似自勉的“台词”，也让我们发现——

越抵制容貌焦虑，我们便越焦虑。

“素颜挑战”确实不算什么流行新趋势。

2019年时，韩国有一位美妆博主因为厌恶南韩的全民化妆文化，在网上po了一个卸妆视频。

没想到，这则视频一下戳中了全东亚女性的痛处。

女性们开始发觉，自己已经被化妆无意识地绑架，对容貌的焦虑深入了骨髓。

于是人们纷纷发类似的视频表达反对态度，更开始出现一股不化妆的风潮。

这是近几年素颜运动的一个标志事件，也是这个视频的初始模板。

也如前文所说的，类似的素颜出镜的视频已经是这几年司空见惯了的，那为什么独独是抛抛蔡的视频引发了群嘲呢？

很简单，因为她整个视频给人的感觉根本不是对女性素颜的鼓励支持，而更像一种带着小心机、小算计的自我卖弄。

毕竟，在素人标准里看，这张脸明明怎么看都算得上美女。

而众人迷惑的点就在这：都长这样了，她还哭个啥劲儿呢？

我没看懂，网友更想不明白。

于是，抛抛蔡的行为就和网友历来最爱贴的一个标签暗合上了：“茶”。

证据有三。

其一，说是和素颜和解，但素颜呢？

大直径美瞳先不说，毕竟美瞳也不仅满足“扮靓”需求。

但就算对化妆毫无天分如我，看到这泛着红晕的下眼睑、均匀的唇色以及睫毛里隐约的一道线，也会觉着蹊跷。

鼻影、下颚阴影虽还算自然，但也都是出现得很“恰到好处”。

显然，这位姐是全副武装着来跟自己和解的。

其二，则得说说她有些过度夸张的举止——

全程指着肉眼无从观测的所谓瑕疵，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看得人一头雾水。

按这标准看，她要是算脸上长瑕疵，那我莫不是瑕疵上长了张脸。

其三应该是最让人生气的。

视频结尾她带着哭腔连说几次“没关系啊”，然后给自己竖了俩大拇指，宣布自己已经和素颜和解。

……

就，长我这样的是不是只能等下辈子投个好胎了？

聊到这里，抛抛蔡被人吐槽的点就非常好理解了——

她就像班里每次考试完都哭自己考砸了，但从来没掉下过前三的学霸。

她就像朋友圈里见天说长胖了，实际上体重从没高于90斤的自拍女王。

她就像咖啡厅里说被老公送的爱马仕包包丑哭了的中产太太。

简而言之，她不像是来和解的，倒像是特地来消遣我们的。

但，尽管观感不适，飘却实在不想随便捡一个诸如“茶”“婊”或“媛”的恶臭标签随便往当事人身上一贴，就算解决了这档子事儿。

因为凡尔赛行为在我们生活中实在寻常到不值一提，也并非什么弥天大罪，况且在她已经经历过一轮铺天盖地的网暴后，我也不忍心再去指责她。

不过在这一事件里，我却看到了一种不得不严肃谈谈的糟糕现象——

素颜似乎已经从一种解放女性的生活方式，变成了又一种对女性的束缚。

抛抛蔡的和解视频传达的含义是什么？

唯有美貌出众，才有资格参加素颜挑战；可以不施脂粉，在镜头前却不能是丑的。

由此，素颜的门槛似乎被拔到无限高，普通女性的焦虑值也越来越深。

而更让我无奈的是，那些批判抛抛蔡的人似乎也没找对方向——

借机仿妆，推荐“素颜妆化妆品”，或是干脆开始拒绝素颜。

素颜挑战的初衷本来是给予女性选择另一种生活方式的权利，而不是被社会的眼光所绑架。

如今，却倒逼着我们更加要躲到妆容的背后。

可见，当一场良性的运动沦为凡尔赛的舞台后，它便只能带来反作用。

且就在此时，更加让人愤怒的转折点来了——

#女明星与素颜和解#

一群粉丝，开始接着“批斗”抛抛蔡的热潮，四处张贴女星们的素颜照，美其名曰展示真正的素颜美学。

我无语到不知道该气该笑。

若网红博主的自我营销，还只是给女性提供了一个错误方向。

那么在女明星的素颜贴满热搜的那一刻，素颜挑战便被扭曲成了一场“素颜霸凌”。

为什么要用霸凌这么重的词？

很简单，当素颜挑战碰上不素颜的网红，这只能算做作卖弄。

但碰上素颜都美得惊天动地的女明星，这场运动就彻底变质了。

原因再直观不过——

女明星需要和素颜“和解”吗？

即便再嘴硬，也无法否认她们就是容貌上既得利益者的事实。

对素颜的焦虑，本质是社会强加在女性身上的规训，它叫我们与自己本来的面目去对抗，使我们去厌弃我们自己。

因此，以素颜挑战等方式接受自己，是女性挥向外界眼光的一记拳头，而不仅仅是一个网络热门tag。

而在女明星变成这场运动的代言人的那一刻起，其反抗属性就消散殆尽了。

她们成为了真正定义“素颜美”的人，而这本是我们才能做的事情。

但想想，大蹭社会议题的热度，在营销自己的同时消解意义，不是明星们的传统艺能了吗？

前两年“打工人”的梗大火时，就有一大批明星立刻跳出来以这三个字自居。

当然了，他们肯定也算不上资本家。

可当双脚从未触过地的主儿非说和我们是一类人时，那种膈应也是够真实了。

劳苦大众的自我解嘲，又在明星的营销中被榨干了意义。

总之，愚蠢得令人好气又好笑。

一个现象是，现在的明星们好像特别喜欢在这种带有意义感的公众话题里蹭点热度，粉丝也热衷给自家哥哥姐姐立一个有点儿深度的人设，往往要么跟风吹，要么甚至主动制造话题。

但结果无一例外，几乎屡蹭屡翻。

归根究底，浅薄，是原罪。

大多数明星以及助ta营销的幕后人物，其实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理解严肃议题。

所以才会天真地以为这类议题也能被轻飘飘的作为一种营销手段，像蹭其它娱乐性事件的热度一样，达到名利双收的双赢。

无论是部分明星曾自称“打工人”，还是消费个别亡者，将娱乐业称为“高危行业”，亦或是顶着普通人化妆都达不到的“素颜”声称和解，明星和粉丝想打的不外乎都是“我与你一样”的共情牌。

怎么说呢？就，粉丝和明星还真是互相不拿自己当外人。

这一套营销，放在20世纪末的港娱或许还有些说服力。

毕竟彼时的艺人们与上班族确实大差不差，真的是将演艺事业作为“一份工”在努力，为偿父债在名利场上刀山下火海这样的故事屡见不鲜。

这些考古已经聊过太多，不再赘述。

重点是今非昔比，在天价片酬、法制咖层出不穷，补税动辄以亿为单位的当下，粉丝们当真还认为自家姐姐在蹭热度时可以“打入人民内部”？

未免天真。

团队稍微长点心，应该都不难发现，当今的明星想要做大众kol的尝试，多半以失败告终。

好比过去不久的杨幂漫画腰事件，毫不意外地以群嘲落幕。

关切公众利益的话题，默认“明星”这类特权群体排除在外，这基本已经是一个常识了。

在这类话题上硬蹭，只会让普通人有一种“你家姐姐在拿我们的苦难当热度”的恶心。

回到容貌焦虑。

诚然，这乍看是一个关于两性的议题，凡是受其困扰的女性，无论出名与否，都应该有资格发声。

但女性与女性也有所不同，所有问题的大背景其实都多少带些阶级性的。

女星们，大多都是容貌焦虑的得益者，或者说是认脸社会的人上人，同一个阶层内，女星与女星间，或许可以聊聊自己的容貌焦虑，但非要挤到微博的素人照片间，再摆出一副我也是芸芸大众之一的样子，只会让人觉有一种凡尔赛的不适。

平均人精的内娱，我不相信女星们不懂这个道理。

之于粉丝，也都是正常有眼有脑的人，不至于傻到觉得大众脸和电影脸之间关于容貌的悲欢可以相通。

不过是为了给自家人设上点儿价值，再顺便听几句“姐姐素颜也很美啊”的夸赞。

这不比抛抛蔡“做作”多了？

既然粉丝偏要拉着姐姐下凡，就不要怪大众让你家姐姐历劫了。

是不是明星完全不能参与公共话题的讨论？

倒也未必。

给未来还想为自己哥哥姐姐上价值的粉丝和热衷蹭公共议题的明星们一点儿小建议。

面对严肃话题，一来，人要对，二来，方式要对。

何为人要对？

你得是有资格发表言论的那个明星。

呼吁公益的确热心慈善，呼吁放下容貌焦虑的，的确不靠容貌上位。

做不到这一点，也是大众反感的一大原因。

浏览一下素颜照中的诸位。

有几位除了卷卷脸，我实在也看不出还能卷什么了。

不想做花瓶的前提是你肚子里真有千姿百态的花朵，不然不做花瓶你就啥也不是。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对于一无能力二无品德三无成绩还敢呼吁不卷脸的内娱，再合适不过。

再说方式要对。

即便是极个别美貌与能力兼具的，其实也依然存在上述“阶级”不同的问题，用一张美若天仙的脸呼吁大家不要卷脸，总归多少有观感上的不合适。

比起直接露面喊几句干巴巴的口号，不如借作品去传达意义。

好比“与素颜和解”这个议题，满分答案其实外娱早就给出。

Colbie Caillat的歌曲《try》，一模一样的立意。

歌词间，关于素颜——

Take your make up off

卸掉妆

Put your hair down

披落秀发

Take a breath

轻声呼吸

关于和解——

you don"t have to try so hard

你不必逼自己竭尽全力

You don"t have to, give it all away

你不必逼自己毫无保留

You just have to get up, get up, get up, get up

你只需要振作起来

You don"t have to change a single thing

你不必逼自己做任何改变

关于悦纳自己——

Look into the mirror, at yourself

对着镜子 看着自己

Don"t you like you?

你不喜欢你吗？

Cause I like you

但是我喜欢你

MV里，更是请了几位素人随着旋律卸下装扮，展出笑颜。

诚意十足，才能打动人心。

比起厚着脸皮非要跟你称兄道弟表达不存在的共情，这样的艺人，才是真正在用自己的影响力帮助普通人呼吁。

但说到底，我并不只是想对着明星泻火，更多感到的还是可惜——

可惜正向的鼓舞变成反向的规训，可惜一步迈进后连着的是好几步的倒退。

我们还没积蓄好悦纳自我的力量，就已经陷入了更深的焦虑泥潭。

其实，“与素颜和解”这个说法本身就是错的。

素颜是敌人还是罪恶？为什么需要和解？

素颜，是我们在这个世界里，不曾被任何规则、目光塑造过的最纯粹的样子。

它本就不曾站在我们的对立面，而是我们自己。

说到底，是素颜在带给我们焦虑、自卑乃至痛苦吗？并不，从来都只有来自他人和社会的规训在绑架我们。

真正的素颜挑战，是昂起脸去迎接别人的目光。

而不是用“自我原谅”“自我和解”的论调，强调我们有多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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