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文

来源| 历史教师王汉周

本文由作者采访所得，为表述方便，以第一人称叙述。

01

我叫徐静，1986年出生，家住在四川仪陇的一个偏远山村。

那里交通不便，从镇上到家要翻过两座大山，要步行两个多小时才能抵达。

一到夜里，家家户户基本都是早早熄灯休息，结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一天。

自打我懂事以来，经常看到满脸愁容的爸爸叼着一根“廉价”的纸烟，耷拉个脑袋吸着，叹息：“一年下来能挣几个钱哟？！”

传统保守的妈妈也跟着叹息：“军伢子，还走不得路，你去外面挣钱，我和娃儿咋办？”

1993年过完年，爸爸不顾妈妈的反对，就独自背着帆布大包，踏上去广州的路途。

家里就只剩下我们母子三人，还有年迈而不能自立的爷爷。

爸爸前脚走，后脚家里就发生了让我们欲哭无泪的大祸事。

02

那是一天夜里。

“静伢子，快去给弟弟倒杯热水，你弟弟一直高烧不退，也不晓得咋个回事！”

煤油灯下，妈妈在弟弟的床边心急如焚。

我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一看，弟弟通红的脸，嘴角还溢出吐沫星子。

我吓得哭着说：“妈，我怕，灶房屋头好黑。”

妈妈一脸怒气：“养你这么大，一点儿用都没得。”

妈妈把我推到一边：“你看着弟弟，我去灶房头倒水。”

......

妈妈一心照顾弟弟，一夜无眠。

天刚蒙蒙亮，妈妈就背着弟弟往镇上的一家卫生院一路小跑，我挎着一个装着我们全家人积蓄的小布口袋，踉踉跄跄跟在妈妈的后面。

到了卫生院，妈妈早已满脸是汗，气喘吁吁：“医生,请帮忙看看，我……我儿子昨天……夜里反复发高烧。”

医生一边检查，一边不住地摇头：“孩子烧着这样，怎么才送过来呀？”

弟弟高烧反复不退，检查后，发现是由脑膜炎引起，严重时抽搐，甚至昏迷。

每次爸爸打电话回来报平安，对这个“噩耗”，我和妈妈都是守口如瓶。

怕爸爸在工地上干活分心，一切都等着他回家过年的时候再说......

03

1994年春节前两天，爸爸满脸兴奋地赶回来了，一推开门：“老婆子，你猜猜，我给你和娃儿都买啥子了？”

坐在门口玩耍的弟弟，一眼认出爸爸，立刻蹦了起来，手扯着爸爸衣角，有些抽搐、抖动：“爸，爸爸，回来了！”

屋里正在做作业的我，和灶房里忙着做饭的妈妈，前后一起走到了门口，眼含泪水地朝向爸爸。

看着日渐憔悴的老婆，惹人怜爱的女儿，爸爸一时的兴奋变得伤感起来，低着头，轻轻地抚摸着弟弟的头：“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应该高兴点嘛！”

吃过晚饭，我帮着收拾碗筷，弟弟独自玩耍。

妈妈声音颤抖：“老徐，我……我对不起你，你去广州后，军伢子生了一场大病。”

妈妈泣不成声。

爸爸这才转身，仔细看着弟弟，发现行为动作确实不正常，呆坐半晌，缓不过劲。

坐在一旁的爷爷，在木桌角“磕”老烟杆，边咳边喘：“一个女人家，容易么？外头要种地，家头又要照顾老的小的。”

顿了顿，又说：“挣那么多钱干啥哟，够用就行了嘛，一家人平平安安才是福！”

爸爸只是眼里转着泪花，无语......

春节过后，又要开工。

妈妈正在为爸爸远上广州打工，收拾衣物等物品。

这时，爸爸扛着锄头出了门，扭转身朝屋里走：“老婆子，不要收拾了，我哪儿都不去了。”

就这样，因为弟弟的这场变故，爸爸再也没有远走打工挣钱。

之后的生活虽然简单，但全家人感到温馨充实。

04

“静伢子，将来爸爸妈妈不用你管，你长大了，只要能帮着点你弟弟就行！”

原本打算将弟弟供上大学，但弟弟现在这种情况，有些“重男轻女”的父母无奈地“痛”下抉择，让我让学。

看着满脸愁容的爸妈，天真烂漫的弟弟，这也成为我学习源源不竭的动力。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转眼到了2010年，我之所以能在重庆一所本科院校顺利毕业，完全在于我只“单纯”的负责读书。

这期间，什么背猪草、喂猪、下田栽秧、坝场打谷子等这些农活，都是早早读完初中，就辍学在家的“傻”弟弟，把原本属于我的那份也一并“包揽”了。

只要村里农闲时，弟弟就经常跟爸爸进城，在工地上打工挣钱。

爸爸挣钱是为了给弟弟将来找媳妇、安家。

弟弟挣的钱，却全部都拿给了我，让我在学校里安心读书，生活过得好点儿，不要让城里“少爷小姐”小瞧小看。

正是因为这样，我在大学里虽然过得生活不富裕，但精神上很“富有”，整天脸上洋溢着少女般的灿烂笑容。

也就在我即将要大学毕业时，爱情来了——

05

一天晚自习后，一个系不同班的李俊脸红心涨、吞吞吐吐地对我表白。

李俊老家是重庆的，父母是县城一家事业单位的退休职工，家里条件优越。

临近毕业那天，我不想心中遗憾，答应了他。

就在我们准备打算一起在重庆打拼时，我情绪低落地对李俊坦诉我家里的实情：“李俊，你跟我回老家一趟吧，如果你看了我家的实际情况，还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们就继续。”

李俊听后却不以为意，反而一脸高兴：“我也应该去看看我未来的丈母娘，小舅子。”

我们拉着转轮箱匆忙地去坐火车，走到入村路口时，眼前视野辽阔，贫瘠的土地上有星星绿色。

看着李俊孩子般的灿烂笑容，我看得出来，他根本体会不到农村人的辛劳和艰苦。

“哇！这里空气真好！像个‘世外桃源’！”

我跟在他的后面，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到家已是下午6点。

一进家门，弟弟徐军兴奋地大喊：“爸，妈，姐姐回来了！”

转而看到我身旁站着一个陌生人，又害羞起来。

“这是我男朋友，李俊。”

晚饭时候，“小李啊！第一次到农村吧？你看我们家也不像个样子，让你笑话了。”

“阿姨，我爸妈也来自农村……现在都在搞新农村建设，日子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这时，“傻”弟弟却“麻利”地一癫一癫的，将“丰盛”的饭菜，端上了木桌——

小拇指大小的鱼，炸成一盘鱼干；

拳头般大小的红薯，蒸成一笼甜点……

唯一让人看得过眼的是，那盘油腻腻的肥锅肉。

我们全家把李俊待作上宾，他拘谨地一时不知如何下筷子。

弟弟傻笑着，吃力地说：“俊哥，你不要，看鱼小，吃起来，可香了，红薯吃起来，很甜。”

经过几天观察，家人认为：李俊看起来像个文质彬彬的“少爷”，却是心地善良，可托付终生的好男人，叫我一定要好好珍惜。

都一致同意我们一起在重庆打拼，好好过日子。

为了不打搅到家人，清晨夜色中，我们悄悄地拎着大包小包，朝镇里走。

走到半路，我的“傻”弟弟突然窜了出来。

清晨的夜光下，弟弟的双手有些发抖，急忙去接过李俊肩上扛着的转轮箱，憨憨地说：“昨，昨天，晚上吃饭，我就感觉，你们要走。夜里，到镇上的路，不好走。”

我们被弟弟话“逗”乐了。

就快到镇上时，“傻”弟弟忽然冒了一句让我顿感意外的话，现在想想应该也是对李俊的善意“忠告”吧。

弟弟显得格外认真：“姐，姐夫，你一定，要对我姐好，千万，不要，欺负我姐，要不，我可不放过你！”

06

我们很快在重庆找到了工作。

突然有一天，妈妈打来电话：“静伢子，你弟弟想来重庆找个事干......”

其实我俩加起来的收入不高，5000元左右，除去房租水电、人情往来等开支，所剩无几，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我不得不跟李俊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要学历没学历，要长相没长相，脑壳还有问题，来重庆这个大城市喝西北风啊！”

“我不管......”

这是我第一次跟李俊发这么大的火。

气急的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强作欢笑：“妈，叫弟弟来吧！哪天到，你要提前跟我说，我好去车站接他。”

几天后，我的“傻”弟弟到了重庆。

快到家门口时，弟弟就兴奋地大喊：“姐夫，我，我给你们带了，老家的腊肉，很重，你，来，接一下。”

李俊正在厨房里忙活，强忍着冷冷地回应：“丢在那里！洗洗手，吃饭！”

吃过饭后，李俊独自出门散心。

为了弟弟，李俊没少出“恶言”。

07

说来也巧。

老家的一个远方表哥，正好在重庆郊区当包工头。

弟弟以前跟爸爸在工地上干过，有经验。

就这样，弟弟在表哥的帮忙下，干起一份捡砖，搬砖的苦力活，吃住也都在工地的窝棚里。

每当下雨天，不开工时，弟弟跟表哥就会乘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轻轨，到沙坪坝来看我们。

手里都是大包小包提着，什么猪脑壳啊，五花肉，等等。

李俊却“狼心狗肺”，吃的满嘴流油。

弟弟在一旁傻傻地看着，笑得很甜。

当时，我们又哪里用心去真正体会弟弟的苦，在工地窝棚里，饿了就啃馒头，冷了就将烂棉絮往身上裹……

有一天，我在公司加班，弟弟和李俊酒后却聊起了“知心话”。

“姐，姐夫，你快和，姐姐，把证领了吧！在我们村，是要说，闲话的，猪儿，都会，无缘无故的，死掉。”

李俊红着脸，低头不语。

弟弟缓缓地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裹得严实的黑色的塑料袋，递给李俊：“姐夫，这是我挣的钱，有5万块，你们，拿去，先把婚事，办了吧。”

一直以来，弟弟在李俊的眼里都是“傻子”，今天弟弟居然说出了这番话，让“自我感觉良好”的李俊，有种见缝就想往地里钻的羞耻感。

“好，这个国庆节，我们就回老家把喜事办了。”

08

婚礼上很热闹。

弟弟在台下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我和李俊。

“新娘子，请问你手中的“爱情”之花，接下来，传递给哪位单身的亲朋好友啊？！”

我毫不犹豫地将目光朝向了弟弟。

弟弟眼里泛着泪水，一癫一癫地走上了台。

“弟，祝你早点找个对象，把弟妹领回家。”

弟弟似乎准备了很久的话，乐呵呵地：“姐，这辈子，我，我要，当你的‘护花使者’，我要，看到，你永远幸福！”

听着弟弟诚挚的祝福，我情不自禁地转过了身......

此时李俊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军娃子，你姐姐，有我这个‘护花使者’还不够哇！”

婚后，弟弟在工地上干活更加卖力，心里一直想着帮姐姐、姐夫在重庆按揭首付一套两居室的房子......

09

这些点点滴滴，让我想起了儿时，父母的话：“静伢子，你长大了，要好好照顾你弟弟啊！”

时至今日，读了书的我和没读书的弟弟，却彻底颠覆了我们本该承担的“角色”。

都说“傻人有傻福”，但弟弟的“福气”却是那么的浅。

有一回，工地上赶工期，弟弟从数米高的铁架子上摔了下来。

不幸中的万幸是，弟弟徐军摔下来的时候，不是头部先着地。

脚踝粉碎性骨折。

李俊知道这个“噩耗”后，像疯了一样，往医院赶。

看着弟弟歪斜着躺在病床上，右脚踝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纱布上还有依稀可见的血渍，李俊不等弟弟说话，压低声音：“军娃儿，你给我听好！你给我安心养病，我们该动手术就动，全听医生的......我和你姐姐有的是钱......”

接下来，我和李俊一个白天一个晚上，生平第一次这样照顾着弟弟。

手术很成功，弟弟渐渐地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从我读书时代、重庆打拼，结婚生子……点点滴滴，弟弟无时无刻不在用他的“傻劲”护着我的这个小家。

也许是李俊受到弟弟呆傻、淳朴的影响吧，他逐渐变成了我贴心的好丈夫，孩子暖心的好爸爸......

聪明还是傻，由每个人认知决定

人生高手，都会用“傻子思维”

多一点“傻”劲，不怕吃亏，不去怀疑，勇往直前，往往更能活出别样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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