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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不出户的这一个月:逐渐跟邻居打成一片
2022-04-25 16:24:37 来源: 作家毛利

三年前这个时候,我终于买了第一套自己住的房子。装修半年后搬进来,我犹豫了一下,是不是该给邻居们发点乔迁礼物,营造一个良好的邻里关系?

后来怕麻烦加上社恐症发作,想到要提着小礼物去跟邻居打招呼,我内心的小人已经在极力摇头,算了算了,尴尬得很。现代人嘛,坚壁清野算是基本礼仪。打了招呼以后就要无穷无尽地打招呼,不如不打招呼。

搬家两年多,我们一家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偶尔出门扔垃圾,碰到邻居,就像在淮海路街头碰到陌生人,不发一言,匆匆走过。我妈有时过来带小孩,跟门口种花的邻居聊天,我心想到底还是上一代人的交流意识强,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跟邻居讲话了。

之后,封控开始了。

这真是一段难熬的岁月,一段你连一根小葱也要想办法去弄的日子。

今天早上,有个邻居在群里问,谁家有葱吗?我想到家门口有堆养在水里的葱,立刻说:我家有呀,送你点。

要是以前,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多事的。但特殊时期,都是在一个泥坑里打滚,送几根小葱算什么?我拣了两团葱,在门口找到一个塑料袋,套好,让我妈送出去。想到上世纪很多文学作品里,但凡要描绘上海市井风情,一定会写到上海男人骑着自行车去买菜,买好菜习惯性跟小贩说,放两根葱进去。

我是那种吃面时,把小葱拨在一边的人。但这段时间,看葱的眼神已经充满向往,听到家里没葱,天呐,葱都没有,那怎么做饭?

葱姜蒜,在封控时期,是一等紧缺物资。每天都有人在群里喊:谁家有葱?谁家有蒜?

邻居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什么坚壁清野,什么云淡风轻,这种时候就跟断舍离一样,毫无必要。

前段时间我在网上看到一个很温暖的新闻,说某封控小区业主群有人替身患重病的丈夫发问,有没有办法买到蛋糕?邻居很困惑,买不到自己想办法做做嘛,又不难。这大姐说没办法呀,她没有时间,一天醒着的时间都要看护重病的先生,他只有眼珠能动,或许是最后一个生日了,非常想吃蛋糕。

于是三百多个业主,有人捐黄油有人捐面粉,蜡烛、草莓、芝士,能用的都捐出去,还有人自告奋勇,我来帮忙做。新闻里说,这个帮忙做蛋糕的业主,为了让蛋糕早点凉下来做造型,和她老公一人一把扇子,不停扇着蛋糕胚,让它赶紧凉下来。

新闻看一半,已经哭得泪流满面。

过了几天,我们小区忽然有邻居求救,说隔壁做群租房,里面15个人,都没买到什么菜,发的一点物资根本不够吃,问有没有业主能捐点菜?

群租这种事,因为安全隐患,小区里常有业主反对。但这种时候,好多人站出来说,有的有的,菜整理好了,我们放在门口,叫物业赶紧来取吧。

我和小陈把家里的剩菜盘点一番,送出一板30枚鸡蛋,对15个人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不过总能撑一两天。我们偷偷商量着,我想如果我爸妈知道,肯定不怎么支持,这时候买点东西真的难。没想到我妈很爽快地说,再送几根莴笋吧。

她拿出五根莴笋,我爸又塞了几根进去,还有一点萝卜卷心菜,一袋鸡胸肉。

刚刚放好在门口,这一户的业主在群里发声说:物资解决了,不需要大家帮忙了。

我们一家都有点茫然若失,仗义相助的时候已经把自己感动好了,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呢?脑海中浮现出来小时候经常见的场景,大人之间送拜年礼物,一个说不要了一个说拿着吧,来来回回几十遍。那时候总想,以后我长大了绝不这么做。谁知道这种时候,我真的非常想跟上一辈人一样,把东西往他们手里一塞,拿着吧,客气啥。

邻里关系在群里虽然时不时剑拔弩张,但现实中是越来越融洽了。

有一天我女儿在院子里玩,隔壁院子的大叔,剪下樱桃树上一根长满樱桃的枝条,送过来说,给小孩子玩玩。樱桃很酸,非常对小陈的胃口,他站在院子里,把那些樱桃吃了个精光。

隔天送一个西瓜给大叔,大叔又送过来一盒我们最紧缺的物资,冰激淋。

还有一次,有业主询问谁家有隔尿垫。我家正好有几包妹妹用剩下的,心想能送出去派用场也是好事一件。没几天这业主投桃报李,送了一条活鱼过来,家里小孩活蹦乱跳:有鱼吃啦!

这段时间能吃到活鱼,我说给朋友听,朋友都觉得吃惊,你们居然还能买到鱼。

小陈有次出去帮邻居带东西,邻居送了一盒酵母来。我一开始不懂为什么是酵母,后来才知道,封控期间,酵母也是无比宝贵的,到处都买不到的物资。

几年前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我们这一代,也会走上邻里互助的路。

小区重回管控区这天,我们出去散步,小径上一个邻居牵着狗走过来,隔着口罩我看见他笑眯眯打招呼:出来遛遛?

嗯嗯,随便走走,闷坏了呀。

以为一辈子不会讲话的邻居,经过这个春天,都像花一样,笑开了。 作者|毛利,作家,《Vista看天下》长期撰稿人,公众号“和毛利午餐”主理人,著有《结婚练习生》《全职爸爸》《我在三十岁的第一年》等作品,写出多篇10w+,感谢全网读者信任,欢迎加入^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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