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她姐
来源| 她刊
这里是不定期上线的她刊「对话」栏目。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在七月这个特殊的月份,我们想聊点夏日限定的东西——“毕业”。
我们开辟了一个新的栏目——#夏日毕业实录#,邀请了一些正在面临毕业,或者早已毕业的人,回望他们当下或过去在“毕业”这个节点做出的选择。
希望他们的故事汇总在一起,能给过去的人生做一个总结,也给正面临选择的人带来一些新的思考。
今天是#夏日毕业实录#的第3期。
前段时间,她姐发过一篇“毕业季”主题的稿子。
后台的留言中,不止一人发出困惑:
“所有人都在告诉我过来人的经验,我到底该怎么选。”
“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没有了解。”
“我的热爱为什么在父母眼里成了不正经。”
填报志愿,对相当一部分孩子来说,是一次看似重大、实则潦草的选择。
他们中的很多人,并不十分清楚自己想学什么专业、报哪所学校、去哪个城市。
他们没有方向,无从选择,更无从谈起人生每个节点上应该发挥的“决断力”。
即,明确、坚定且有根据地,为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的能力。
最终的结果,不是人云亦云地报考所谓的热门,就是听从父母的意见选一个“大差不差”。
这和十二年寒窗苦读下的功夫、做的努力、耗的时间、赔进去的金钱相比,着实有些潦草。
而有时看似一时的状态,在某种程度上又将人引向不同的终点。
她姐找到了这样两个女孩——
芋子独立有主见,阿钰纠结彷徨。
她们年纪相仿,家世背景几乎相同,可人生却逐渐迈向了两种不同的境遇。
两个女孩的人生,形成一种奇妙的镜像。
当然,她姐必须明确说明,这里绝无拉踩、对比、凌驾某一方的意图。
仅仅是想通过两个女孩的人生路径,聊聊决断力。
以下是她姐、芋子和阿钰的对话。
芋子VS阿钰
我虽然学习好,从小扮演的也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但其实我偏科算是比较严重的。我喜欢文科,不喜欢数字和公式。
所以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决定,以后要学文,想考复旦去上海。
但高中的时候,我发现,作为一个山东考生,哪怕我可以稳定考出600多的分数,想要考出去上足够好的学校,还是有些难度。
当时班上很多同学在学编导,我就动了这个心思。
可你知道吗?在很多山东考生的概念中,一个「好学生」学艺术,是不「光荣」的。
你必须拼真刀真枪,靠硬实力去争才算赢。
当时身边所有人都反对。毕竟我原本可以稳稳地上个一本,哪怕是在省内。
但填报高考生类别时,我依旧云淡风轻地选了“艺术生”。
“你给我出来”,班主任得知我填报了艺术生后,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你以为学艺术是那么简单的?你这么大了,做事怎么不考虑后果。”
图源:《小欢喜》
身边的同学也都跑过来“看戏”。
“芋子,你真要走艺术啊,编导你又没学过,现在还来得及吗?”
“你爸妈不管你吗?你要是考不上咋办?”
我能迈过那道坎,不全是因为我学习好,肯吃苦。
是我敢为自己的决断负责。
图源:《三流之路》
比别人起步晚?没有上那么多培训课?万一考不上怎么办?
想那些有个屁用!
我本来文化课分高啊,这是我的优势。
我擅长背书啊,我肯定能赶上进度。
我知道自己善于面试,从小参加演讲就不发怵。
那我就去查哪些学校笔试+面试折合分数后,面试权重大。
再去分析各个学校喜欢考的题型,按照这个标准依次排序,准备考点。
结果就是:我真的考上了中传,来到了北京,实现了我从小的愿望。
我也喜欢文科,但我是一个理科生。
在高中文理分科前,我妈一直说,还是学理有出息,你看大多数人还是学理,学文出来都不好找工作。
高中分科时,我虽没有犹豫,但脑子一片空白。
填报完的那天,我妈在饭桌上敲敲我的碗:
“以后可得好好学了啊,科目少了,就更要集中注意力了,考个好分数,去个好大学。”
好大学?什么算是好大学,多少是好分数。
我妈从没说过,我也从没问过,我觉得她说得对啊,便照例点点头。
在我「全职学理」以后,短板越发突出,读书10年,头一回我变成了中等生。
高考我只考了一个二本,报的专业是食品质量与安全。
分数下来以后,他们每天吃完晚饭就扎在我的房间里。
千万别报那个专业,千万别去那个城市,你姑给你说的那个学校不好吗?
这些话,他们每天都要念叨一遍。
填报志愿那天,“你觉得行吗,你打听的这靠谱吗”,我妈如此问我爸,而我坐在电脑前,像个傀儡。
我爸爸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老吴人家两口子都是大学生,老牌大学生懂得比咱多。”
图源:《小欢喜》
没错,就这个专业,还是我爸妈到处给我“问”来的。
是不是觉得有点荒唐?
但真的是这样,我当时并不知道自己应该朝哪个方向走。
就觉得,这样也行吧。
后悔是一种本能。
因为你总觉得没有选的那个答案更好,你总觉得现在的经历更苦。
所以有时,我们有必要忽略自己的苦难。
其实到北京读书以后,我发现,我和这个城市、学校里的同龄人,有着天然的“差距”。
从吃穿用度到家庭背景,从见识眼界到思想观念,从才艺到认知。
我意识到,即便努力考到北京,依旧有很长的路要走。
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现象是,当时班里要上报助学金的名额,开班会时全班没有一个人站起来竞选助学金。
不是好面子,是他们的确不需要。
他们熟悉各种大牌奢侈品,甚至那些长在橱窗里的新款就穿在他们自己的身上。
他们还很优秀,有的人英语口语很好、有的人钢琴十级、有的人大学之前就已经去过十几个国家......
某种程度上这意味着,我的选择改变了我从小到大一贯的处境——
我从「拔尖」变成了「还不错」,我不再是某一个场域里的核心和焦点。
我做了十几年「别人家的孩子」,如今也淹没在了人群中。
图源:《二十不惑》
我必须承认,我也曾经被这些东西迷惑过,甚至怀疑自己的选择。
费尽心思考到一线城市,是赚了还是亏了?
但我并没有跟在这些人身后奔跑,这不仅是个小镇姑娘吃苦受难的故事。
我从大一就开始实习,因为大学临行前,我跟我爸妈吹了一个大牛皮:
我十八岁了,以后就不花你们钱了。
八成我爸妈也没当真,但是我无比认真地对待这个承诺,大学四年,没有拿过家里一分钱。
那时,我在地铁上、便利店甚至课堂上都写过稿、改过稿。
其实那份实习每月只有一千多块,那是八年前的北京,这实在算不上多。
但那时也不觉得钱少,也从不向父母和老家的朋友诉说我的「苦难」。
我并不喜欢将过往的经历,渲染成一种自我价值。
我要忽略它,我才能战胜它,不被其左右。
截止到此时,我还无从谈后悔。
因为直到大学毕业,我都还没有真正为自己做过任何决定。
大二的时候,我萌生过考研的想法,想留在省会城市,或去附近的二线城市找个工作。
但我妈希望我考个老师,回家托人给我找找关系,总还能有个工作。
“你考研出来都多大了,再开始工作,女孩还要结婚生孩子。”我妈无数次这么敲打我,企图让我“清醒”一点。
我爸倒是说,不想当老师也行。
但他说我们家当地有个国企招文员,可以托朋友进去,稳定还清闲。
又是他的熟人,他的朋友。
现在回过头想想,难道,我的人生是被爸爸的朋友们支配的一生吗?
我也反驳过,我说,姑姑家的表姐,大伯家的堂哥,都在外地工作。
他们说:
你不能跟你姐姐比,她学习比你好,在外边能找到正经工作。
你不能给你哥哥比,他是男孩子,出去闯荡闯荡也没啥。
这话虽然难听。
但当时我好像真的也默认了。
默认了自己“先天条件”不足,默认了自己就该走一条“既定”的道路。
图源:《82年的金智英》
于是,我一边在爸爸托关系找的工作单位“享受清闲时光”,一边开始人生的下一步规划——相亲。
只是那时,我从没有想过,所谓的捷径,依旧遵从等价交换的市场规则。
在那份被安排的工作中,我为了维护“爸爸的关系”,非但没享受到特殊照顾,往往为了不落人把柄要自甘委屈。
中秋节发奖品,部门报人数少报了一个,我就要让出来。
过年值班,怕人家说我是托关系进来的,我就要值大年初一......
还有各种人情世故,推诿扯皮,利害关系......
然而,这一切我却根本支付不起“听爸爸话”的账单。
这根本就不是一道比较题。
你我都没有走过彼此的那条道路,没有平行的人生可以对比。
我大四那年,家里给我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对方及其父母也都相中了我。
那男孩其貌不扬,学历也不如我。
但唯独一点,有钱。
光本地,他们家就有八九套房子,杭州、成都、重庆、珠海很多城市都置了房产。
家里光阿姨就三个,做饭的两个、打扫卫生的一个,出门还有司机。
媒人说,如果嫁到他们家,什么活都不用干,想开店就开个店玩玩,不想工作就出去买买东西美美容都行。
听起来很诱人吧。
图源:《三流之路》
这些也确实真真切切地诱惑到了我,毕竟可以少奋斗多少年,轻而易举就跨越一个阶层。
真有这好事?
当然有。
只是你对老公要「贤良淑德」,对公婆要「温顺恭敬」。
我从不否认这也是一条可以选择的道路,甚至没准真的比我现在过得更“好”。
但我明确地知道自己过不了那样的日子,我也清晰地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如果非要比较我与阿钰之间的“优劣”,我想大概是——
无论我多害怕自己做错决定,我都从来没有一次,哪怕一次,想过让渡自己选择的权力。
没错。
只要“听话”一次,就要一直做听话的孩子。
小时候真的会被“我们家孩子就很听话”这样的表扬鼓励到。
但长大后我才发现,除了这句话,父母再也多夸不出一句其他。
我也想知道,整个成长过程,你父母对你的教育是什么样的?
其实我父母的文化水平也不高。
包括我高考走艺术生这条路,他们也没给过我任何有效建议。
但我非常感激他们,因为他们永远都鼓励我去做任何决定。
刚上高三时,爸爸发现了我恋爱。
他没有批评我,没有去找老师监督我,甚至没有找那个男孩。
他问我:你是不是还想考一个好大学?
我答:还想。
图源:《Live》
于是他联系上那个男孩的父母,开车带我去了他们家里。
他对男孩父母说:我的孩子还是想考大学的,我也希望我的孩子好好读书,上大学。
所以希望你们慎重考虑,为自己的未来负责......
直到我上大学,我跟那个男孩都没有分手。
直到最近两三年,我才逐渐明白,学会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是一种多么稀有的能力。
传统家庭教育里,鼓励孩子的成长语境是:
我们家孩子长大了,会洗袜子了,会叠被子了,一个人上学不用接送了,会洗衣服了,会做饭了......
这些事情不是不重要。
但严格来说,这只是一种技能,不能算作一种能力。
而我的成长里,无论是父母,还是自己,似乎都没有培养过我这样一种敢于决断的能力。
父母的这种“夸奖”,在我看来,它占据了一个孩子成长“效能感”的空间。
上野千鹤子说:
女性缺乏的,恰恰是设立一个小小的目标,然后去实现它们的自我效能感。
我们脑中那个 “不可能”,“肯定不行” 的声音太大了。
以至于我们都忘了自己其实可以从能做的地方开始做起,哪怕它非常渺小。
我们似乎从小很容易在会自己刷牙、会一个人上学、能独立出远门这些具体的事情上找到效能感。
因为这不是一种选择。
但人生没有哪一种选择,哪一次决断是不需要负责的。
一旦不慎,还要为其支付昂贵的货币。
当你的人生,被他人支配,或者你“需要” “想要”被他人支配时。
你不仅仅是在让渡自己的权力,也是在转嫁失误的责任。
如果你听从别人的。
一旦你选错专业。你就可以说,是父母逼的,你看现在找不到工作吧。
一旦你嫁错了人,你就可以说,是父母逼的,是社会环境挤压的,所以我的婚姻才不幸福。
听别人的,可以免去对自己责备,更不必直面自己的“无能”,只需要无奈两个字,便可粉饰懦弱的人生。
图源:《三流之路》
你以牺牲权利和自由为代价,将自己人生的责任转嫁了出去。
你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更无从积累上野所说的那种“自我效能感”。
除了第一次的决断,往后人生的每一次决断,都是依赖上一次的经验、鼓励和自信。
否则你的人生慢慢沉淀下的就都是:算了吧、也可以、凑合吧、别想了。
社会和家庭,塑造了太多听话的女孩。
但某种意义上,“听话”的女孩是长不大的。
但,女孩,你要自己长大,学会长大。
即便会选了那个“错”的,即便会走弯路,即便你依旧没有成为那个“成功”的自己。
图源:《Live》
这是一次由高考填报志愿引出的对话。
我想说,社会意义上,我或许比同龄人成功一些,有不错的工作成绩,超越绝大多数同龄人的收入和存款。
但同时我也无比明白——
高考后,人生再也没有一条笔直的道路,留给你不假思索,排队前进。
我想对那些盲目指挥的父母说:
孩子没有主见,您的意见又何尝是主见?
但我更想对那些正在成长女孩们说:
女孩最该为自己买单的,不是一件漂亮的裙子,一只好看的口红,或者一直价值不菲的包包。
而是,你人生的每一次渺小而深重的选择。
监制 - 她姐
作者 - 齐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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