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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聚看点】B站9.9豆瓣9.5,别假装看不懂这国片
2022-09-26 09:48:10 来源: 肉叔电影

前几天,没发文的那个晚上,肉叔翻出了一部老片。


(相关资料图)

《茶馆》。

看得泪流满面。

很多时候,我们是把它当讽刺剧看的。

网上出现了一些打人的新闻,便有人祭出这句台词:

打不了洋人,我还打不了你吗

讽刺一些阿Q精神的人,有人也会拿这句话说事:

大英帝国的烟啊,是日本的白面儿

两大强国侍候着我一个人

这福气还小啊?

甚至于那句最经典的台词:

我爱我们的国啊!可谁爱我呀?

都成了不少人用以抒发愤懑的“工具”。

似乎也是因此,这部电影的评分出奇的高,11万人在豆瓣打出了9.5分,“好于99%的历史片、剧情片”。

但。

大概是因为年代久远,现在越来越少人提了。

那个晚上,看着影像,我也似乎失去了讽刺的触觉,浑身上下充满了钝感。

看着茶馆的兴衰。

看着掌柜王利发一步步走向绝望。

也仿佛看到了自己。

重看《茶馆》,肉叔越发觉得这部电影的不简单。

我们看的只是一部电影吗?

不是。

我们看的是一个安安分分的“顺民”,为何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

也是那个叫“裕泰”的茶馆,为何不可避免地倒掉。

01

王利发是最常见的那种生意人。

子承父业。

八面玲珑。

年纪轻轻,他便成了裕泰茶馆的掌柜。

这是父亲留给他的家业,开在北京城的繁华地段,人员复杂:清宫的庞太监,算卦的唐铁嘴,贩人的刘麻子,爱斗蛐蛐的合一处,爱逗鸟儿的凑一桌,甚至连打群架的都有自己的小包厢。

三教九流,就像个小社会。

王利发呢,则是遇着谁都能轻轻松松搭上话。

算命先生唐铁嘴白喝多年的茶,染了毒瘾,再来要,王利发担心他影响其他顾客,但还是给了他一碗,并不失时机地“见缝插针”:

你要是不把你那口大烟给戒了

你就一辈子甭打着交好运

这是我的相法

比他那还灵验

公开来说,既避免了“嚼舌根”的嫌疑,又把自己放到了同等地位,表达了怒其不争的不满。

秦二爷是茶馆的房东,一次他说要收回这块地,王利发急了,但并不急在面儿上,而是用“撒娇”代替求饶:

我知道您多么照应我,多么心疼我

既放低了姿态,又带着些玩笑。

一个标标准准的,能屈能伸的北京人。

或者说中国人。

为什么?

那是王利发深得国人的精髓,把社会关系玩得明明白白的。

所谓治大国若烹小鲜,反之也一样。

还是拿唐铁嘴来说。

他要唐铁嘴出去,怎么做的?

老舍用了一个词:“轻轻一推”。

好像连个染了毒瘾、混吃混喝的神棍,他也不想得罪。

未来难测,留几分薄面,兴许哪天能用得上?

更能说明他这人际关系拿捏的则是一对母女。

这对母女是逃难的,惨,在那个年代的中国,成千上万。

丫头头上插着根稻草,那是卖女儿的意思,求的,只是一个活着。

她说,妈妈,我饿。

于是伙计把母女放了进来。

不忍,大家都是底层人。

王利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是碰运气,万一哪位大人一高兴,能让她俩吃一顿饱饭呢?

然而秦二爷略一沉吟,恻然道:

轰出去

他便也忙不迭道:

这这这呆不住

王利发时刻计算着场面上的形势。

可问题又来了。

身后好打抱不平的常四爷看不下去了,他要两碗烂肉面,带她们到门外头吃去。

常四爷行了好事,却衬得秦二爷冷酷无情,这样的道理,王利发怎会不懂?左是贵客,右更是收租的老板,怎么办?

你且看他——

先是挨到常四爷身边,眼睛却时时盯紧秦二爷的背影:

我四爷

您这可是积德行好,赏给她们面吃

可我告诉您呢

眼下这路事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

咱们管也管不过来

见二爷不动,他心知没说错话,于是堆笑躬身到二爷身边邀功:

二爷,是这话不是呢?

茶馆的气氛又恢复了往日的和谐,仿佛无事发生。

论其秘诀,无非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我就是一切呀

都按着我父亲那会儿的老规矩

多请安,多说好话

讨个人喜欢呢就不至于出大岔子

只是有一条:莫谈国事。

为什么?

因为一谈,就会暴露问题。

一有问题,就会起冲突。

而做一棵小草,姿态足够低,身段足够柔顺,就一定不会被时代的大风摧折。

这就是顺民王利发的生存智慧。

02

中国的文艺作品里,“顺民王利发”很多,你一个石子投下去,就能砸上两三个。

但把王利发当主角来写,倒是少见。

为什么?

因为提起“顺民”,我们多用的是批判,老舍呢,则写无奈。

王利发的茶馆开很久。

明面上,是逆来顺受的生存智慧。

暗地里,是社会喘息的空间尚有,透不过气,但勉强呼吸。

所谓改良,不过是换个姿势适应时代。

这不,一晃二十年,大清完了,他还没完——

前面换上了绿桌布、万国旗,后面改成了公寓,专租给大学生住。

毕竟军阀混战的世道里,也就大学生能上得起学,出得起房钱。

而其他不思改良的茶馆,早已关门大吉。

一晃又是二十年,到了解放前夕,老裕泰依然屹立不倒。

现在不是最时兴咖啡馆么?

那就请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招待,在门口喊一声“小子!来啦!”,准能盘活这老字号的生意。

王利发老了,却还说着:活到老,学到老。

仿佛,他年轻时的灵巧劲儿从来都没有变——

不反抗任何人,也就不会得罪任何人。

就像所有的现实主义电影一样,王利发本应在忍耐之中获得解脱。

《地久天长》里。

捱过了丧子、堕胎、下岗的王景春和咏梅,放下了仇恨,也拥抱了新生活。

《万箭穿心》里。

丈夫出轨、自杀,独自撑起一个家的颜丙燕,把“万箭穿心”的风水叫做“万丈光芒”。

只是偏偏老舍笔下的人物,总是隐没于命运彻底的浓黑。

茶馆的内里,已被悄悄掏空。

北伐时期,来的是抓捕过常四爷的特务,王利发没有拒绝。

而是双手奉上保护费。

反正,只是一点小意思,大家就都不会不好意思。

接着来的是征收军饷的官兵,王利发再次没有拒绝。

他熟练地拿出一沓钞票上下打点,却忘了时代变了,与枪杆子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因此被枪指着脑门,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抖了出来。

北伐时的茶馆,清寒中至少还透着整洁与簇新。

但经年累月的剥削之后,它终于在解放前夕沦为了无生气的鬼屋。

万象凋敝,妖魔丛生。

子承父业的小刘麻子和小唐铁嘴,登堂入室。

他们已经不满足于父辈们在茶馆的低声下气,而是一个想把茶馆占了,另一个则扬言要拆了。

而特务的儿子们,也卷土重来:光给钱已经不够了,他们还要人。

兔急咬人的王利发,这辈子第一次想要拒绝:

那万一后半天我就死了呢我?

小唐铁嘴和他的主人一转身,一跺脚:

你,你还不该死呢!呸!

而小特务们说:

你这就跑到阴曹地府去

我这也把你抓回来

当王利发真的开始想要拒绝,却已为时晚矣。

茶馆,变成了所有人眼中的肥肉。

在茶馆的鼎盛时期,或许,它还能背靠茶馆中的封建贵族,保留一份闲人免进的权利。

但时过境迁,它滋生的寄生虫敲骨吸髓,日渐壮大,再大的茶馆都会有吃干抹尽的一天。

最后,它连以自己为筹码的权利都不再有。

乃至于王利发的命,都在无限的顺从中面目模糊,成了被各方算计的筹码。

至于他愤不愤怒,难不难过,既然从前不重要,那么现在也不会有任何价值。

所以茶馆会不会倒?它一定会。

不只是物质的飘摇,更是尊严的涣散。

恰似同为老舍笔下《骆驼祥子》的结尾,失去一切的祥子,吃喝嫖赌,重病缠身,沦为社会渣滓,亲手杀死了当年充满希望的自己。

而白发苍苍的王利发则颤抖着握起了布条,消失在门后。

这是顺民王利发此生唯一一次主动的选择,只能是——

自杀。

03

当然,今天来聊《茶馆》,无意于再去批判那万恶的旧社会。

《茶馆》之所以能够直到今天还被人津津乐道,当然也不是因为它对某一个逝去了几十年的时代加以批判。

今天,我们想聊的是王利发。

一个一世顺民,为何落得个自杀的下场。

先说王利发的“顺”。

究其根本,这是抵御世事无常的工具。

王利发可以不这么左右逢源吗?

可以。

他可以是常四爷。

还是母女茶馆乞讨那场戏。

在施舍完烂肉面后,常四爷大声疾呼:“这大清国,是要完了!”

正直而善良。

然而全场噤声,人们等着锤子落下。

他也可以是秦二爷。

听完常四爷的话,秦二爷一叩桌面,望天说道:完不完吧,也不在乎有没有人给穷人一口面吃。

旋即,他转向王利发:说真的,我这想把这的房子给收回去!

什么意思?

原来,秦二爷之所以不给面,不是因为冷酷无情,而是觉得无益。

他听的是远方的哭声,他信奉的,是唯有实业才能救中国。

一个正直派,一个大局观,结果呢?

常四爷一句“大清要完”,就因言获罪,被庞太监手下的特务抓进天牢。

出来之后,落魄终身,连给自己准备后事的纸钱都是捡来的。

秦二爷一生实业救国,可等这个国家赶走了日本人,自己的实业却被当逆产没收了,拆毁了。

临到老,苦楚无人可诉,愤愤然地给王利发抛下一句话:

有钱就得吃喝嫖赌胡作非为

可就是

千万别做好事

但令人细思极恐的,是茶馆里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不过是和王利发一样,顺势而为。

甚至是那些别人眼里十恶不赦的坏人。

买卖妇女的刘麻子,对自己行为的定性是“帮忙”:

我要不给他帮忙

他还许找不着买主呢

收保护费的特务们,对自己行为的定性是“工作”:

连我们都欠饷啊

非得天天拿人不可呀

好弄点津贴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他们喊着。

但对于让他们顺势而为的房间里的大象,他们闭口不谈。

这芸芸众生,又哪一个不是王利发?

对眼皮子底下卖儿卖女、乞讨为生的苦难人民,置若罔闻,转头消磨于斗蟋遛鸟之中。

懒得做常四爷的善行义举,更遑论秦二爷的壮志豪情。

其结果,就是茶馆墙上的“莫谈国事”越贴越多,而且越贴越大。

为什么?

因为茶馆里所有人需要的,恰恰是这份“不点破”。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永远不面对创痛,永远不被批判,永远觉得,自己能幸免于难。

肉叔曾经很困惑。

为什么王利发可以不计荣辱,与茶馆共存亡?

以及,为什么做了那么多改良,却非得坚持那一碗热茶水的行当?

但现在看来,这种无限的执迷,骨子里何尝不是一种不悟。

看起来,是王利发一生都在死守茶馆。

可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茶馆,又何尝不是困住他的心魔?

正如老舍创作《茶馆》时自述了一个有意思的细节:剧中的刘麻子父子、特务父子,不仅都子承父业,而且都由同一人饰演。

当然,是为了能让故事连续。

但更有意思的,是它营造出的一种幻觉:

仿佛受害者兀自老去。

而加害者永远年轻。

罪恶连绵不绝,而直到临终,王利发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吃不上窝窝头。

1966年8月23日,因为学生的批斗与侮辱,老舍最终决定投湖自杀。

而他生前的最后一部作品,是《陈各庄上养猪多》,一段快板书。

老舍不明白。

就像面对侦探的勒索,祥子也不明白:

“我招谁惹谁了?”

这,才是王利发们苦难的无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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