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驼梁回来的第二天晚上，我拖着酸痛的双腿爬上床，打开猫盟工作群的消息，下一秒就发出了一晴同款尖叫：啊啊啊啊啊——驼梁的豹子！

时隔一年多，华北豹终于再次出现在驼梁，这让只有短短三天的驼梁之行变得更加美满。

从2018年开始，猫盟就开始在驼梁布设红外相机，2019年5月，一只俊俏的母豹出现在镜头前，2020年春天，又出现了一只公豹。虽然公豹只是昙花一现，但已足够令我们振奋。

驼梁出现过的两只豹子

正当我们以为华北豹就要在驼梁定居并开枝散叶时，那只公豹却没再出现第二次，母豹也在2020年10月之后失去了踪影。

此后一直到整个2021年，驼梁都不见华北豹的消息，这让人很沮丧：难道驼梁不会再有豹子来了吗？

直到今年，在2022年这个“大猫”之年的开春，它来了。

就是它！超凶！

01

冬天杀了个回马枪

出发之前，一晴说近几天可能会下霜，我随便塞了两件保暖衣服，但心里并未太在意。早上出门看见玉兰花开了，开始幻想一个温暖的春日之行。

离开北京的途中，我们在一处湿地看到了绿头鸭、赤麻鸭和小䴙鹈——“春江水暖鸭先知”，春天来了！

鸭先知 图片来源：微博@苏耷水 

离驼梁越来越近，我们的期待就变高了：要是能看见一只斑羚就好了。

然而斑羚并没有赏脸，我们在小溪中的一处静水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鱼群，在石壁上一棵松树上看到了一群苍鹭，刚到目的地时遇见一对鸳鸯。

鸭先知们来了，可我为什么还是觉得有点冷呢？

去年的鸳鸯，今年的没拍到 ©大猫

第二天一早，车子走上蜿蜒的山路后，我开始晕车了，只得埋头紧闭双眼，突然听到一声惊呼，下意识抬头开窗——啊！雾凇！

突然降临的寒潮将山林粉妆玉砌，我瞬间清醒了。

漫山雾凇 ©小小崔

到了目的地，我们兵分两路，年迈的老父亲大猫负责一条比较好走的路线，我、一晴和心悦负责一条没那么好走的路线。

从沟谷进入，越往里路越窄，且布满了灌丛，一头扎进去，树上的冰晶扑簌簌抖落，再出来时头顶和肩上便铺了一层椰蓉。

没多久就遇到了装在沟里的第一台相机，我们打算返程时再收。

椰蓉一晴和心悦 ©小小崔

继续往里走，然后翻过山梁，再下到另外一条沟谷，那里有我们的第二台红外相机。随着海拔的爬升，风也更大了，我们在山顶看到了无与伦比的美景，也为了拍照冻僵了手。

通往沟谷的路很陡，但越往下越暖和，天空缓缓飘起了雪。土块被冻得结实，给手脚提供了不少支点。

到达这个曾经拍到过豹子的位点，我们满怀期待地打开相机，看到了狍子、野猪、豹猫……没有豹子。

我们都是攀岩小能手 ©小小崔

第三台相机在山梁上，我们在相机附近看见了很新鲜的豹猫脚印，山顶的大风催促我们迅速完成工作赶紧下山，彼时我们都还不知道豹子来过。

这个山梁多树木和岩石，地势又陡峭，我们只得尽量侧着找小路或者蹲下压低重心往下移动。

一晴终于受不了这样的下山速度，开始坐在地上顺着草丛往下溜，果然比走快多了，欢快地溜到谷底，才发现刚刚在找路的过程中偏移了方向，原来的那台相机在隔壁沟里。

我们回头看了看山梁的高度和坡度，最后决定先出谷，再进去。

草率了，应该进去的时候顺手收了的……

拍到豹子的那台红外相机 ©小小崔

02

驼梁为何会有豹子

第一天野外工作的尾声，我们走到开阔的沟谷口时，雪已经停了，雪地里出现一个很大的野猪蹄印，正当我们讨论这么冷的天野猪会不会出来时，一晴突然指着前方（大约200米）：有动物！野猪！

我们立刻噤声并赶忙拿出了相机和望远镜，好庞大的一只野猪啊！它旁边另外一块地里还有一头，但只能看到猪屁股。因为野猪在的地方恰好是一个拐弯，所以我们无法确定有没有其他野猪。

感谢野猪小公主天醍保佑！ ©夏心悦

心悦将镜头拉到底为它留影，而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撒起蹄子狂奔而去，瞬间消失在拐弯处。我们不确定它是否走远，为了避免和它正面冲突，就一边故意大声说话一边往前走。

到了那块农田，还能闻到一股野猪味儿，相邻的几块农田里，有野猪拱过的大大小小的痕迹，可能刚才有一群野猪在那里觅食，只是由于地形我们视野里只出现两只。

野猪拱过的新鲜痕迹 ©小小崔

在曾经拍到过豹子的相机位点附近，有一堆又一堆黑豆状的粪便，那是斑羚或者狍子的。

驼梁以油松和栎树为主的针阔混交林养活了数量众多的有蹄类，红外相机数据也显示，驼梁有不少野猪与狍子，其RAI（相对丰度）都不低，这是华北豹的两道主食。

相机附近的有蹄类动物粪便 ©小小崔

我们也记录到赤狐、豹猫、果子狸、猪獾、狗獾、黄鼬、中华斑羚、蒙古兔、岩松鼠、花鼠等兽类。可见不管是主食还是下饭菜，驼梁都是不会饿着华北豹的。

驼梁的猎物水平不比和顺差

其实从观感上看，驼梁的山与和顺不同——太高，太陡，大猫常说豹子不喜欢这样的地方。但并不是所有的山都那样陡峭，驼梁西侧的山地，地形较为平缓，林子状态也很不错。

只要有充足的猎物，以豹的适应力，不难在驼梁开辟出舒适的领地。

而对华北豹潜在栖息地的模拟分析也表明，驼梁是华北豹扩散路上一个重要的桥梁。

驼梁的山，有陡峭的也有平缓的 ©大猫

03

猫离我们并不远

一路上我们经过了好多个大大小小的村落，也看到了很多这个季节格外冷清的景点、民宿、农家小院……

当地的旅游业通常从五一开始，到国庆结束，天气转寒后所有人都会进入闭门歇业的状态。

驼梁的秀丽山色为当地人带来了生计，但我们却不得不担忧人为干扰与盗猎的发生。红外数据显示旅游季山里人类活动强度很大，也拍到过盗猎行为，发现过猎套，红外相机也有丢失……

这次也有一台相机丢了 ©大猫

人兽冲突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当地人也饲养西门塔尔牛，虽然数量远不及和顺。

在野外，沟谷里常常能见到木头围栏，在沟谷更深处甚至山梁上也能看到牛的脚印，家牛也频繁地出现在红外相机里。去年9月，与当地人攀谈时也听闻某个村子发生过豹吃牛的事情。

一切似乎都在告诉我们，这里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解决，驼梁想要留住到来的豹子将会十分艰难。

牛牛探头 ©夏心悦

傍晚去往县城的路上，再次经过栖息着苍鹭的那棵树，从车窗瞟见一只苍鹭在暮色中站立在水中央，虽然大猫嫌弃苍鹭不够好看，但我觉得那个场景美极了。

再往前一点，一块大大的牌子上写着“苍鹭峰度假村”，苍鹭可以招来游客，想来当地人应该会因此珍惜它们的存在。人与野生动物，总有办法找到一种方式和平共存。

04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第三天，在去往相机位点的沟谷里，我们仨被一阵阵悦耳的鸟鸣吸引，循着声音走进林子，看到了很多胖嘟嘟的山雀，离开时发现没路了，只得手脚并用爬上左边的一个埂，然后看见主路就在上面。

心悦形容这鸟鸣“犹如大海里的美人鱼歌声”。

圆滚滚的远东山雀 ©心悦

燕雀 ©夏心悦

收完相机出沟时，气温骤降，不久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我们拿着手机贪婪地拍了又拍，却又感觉怎么也拍不出人眼看到的那般美。

出来后几个人抖落满身的雪花，踏上归程。

忍不住打了个雪仗 ©夏心悦

在不知道拍到豹子之前，驼梁也给了我们很多惊喜：没有早一天也没有晚一天地碰上了雾凇，在路上念叨想看到的野猪出现了，大猫想拍一只冠鱼狗也如愿以偿，还欣赏到一场喜鹊骚扰驱赶黑鸢的好戏……

冠鱼狗 ©夏心悦

没皮没脸的喜鹊不断纠缠黑鸢 ©夏心悦

戈式岩鹀 ©夏心悦

华北豹重新出现在驼梁，也让我们更加相信驼梁作为带豹回家路上的理想跳板的潜力。

猫盟将与河北驼梁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合作，在保护区及周边10Km范围内的华北豹潜在栖息地建立完善的监测网络，并摸清其生物多样性现状。

在期待华北豹驻足甚至定居的日子里，我们时刻准备着，而豹子，不会迷路。

新个体，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