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4月6日这天,46岁的赵民接到了一通电话,是上海申威医用气体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申威”)一名员工打来的。对方说,公司目前有11名员工检测出新冠病毒阳性,工厂的医用氧突然停止生产,考虑到赵民母亲是重度吸氧用户,公司还能为他保供一天的氧气,但是到4月8日,他们就不确定是否能正常供氧了。
电话挂断之后,赵民开始拨打12345热线,紧急求助。他的母亲是申威公司的长期用户,今年70岁了,患有肺大疱、慢性支气管炎,“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右肺还能工作”。因此,她必须每天24小时吸氧,才能维持正常的血氧饱和度,赵民解释说,“只要三分钟不吸氧,她的血氧饱和马上就跌到62%,人会嘴唇发紫,晕厥昏迷。”
原本,赵民的母亲得的是一种慢性病,病情恶化是在2015年12月的一个夜晚,他隐约听到母亲在“打呼噜”,但是声音越来越不对头,频率也很急促,“有一种胸口被压着,吐不出来气的感觉”。他走进母亲的房间,把床头灯打开一看,母亲的脸已经“肿得跟脸盆一样大”。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因为她体内的二氧化碳排不出去,出现了中毒症状。他立马将母亲送进上海医院,整整抢救了26天后,母亲才勉强撑了过来。
一名患者使用申威氧气瓶(受访者供图)在这之后,赵民的母亲变成了一名重度吸氧的患者,“已经离不开吸氧了。”
2016年,赵民开始在申威公司订购罐装氧气瓶,到现在已经有六个年头了。据申威公司的总经理介绍,在上海,类似的吸氧用户大概有5万人,申威占据了其中90%的市场。这意味着,约有4万名用户依靠这家公司生产的氧气生存。申威公司会给每一名用户分配专属编号,赵民举例说,如果母亲出现突发情况,对氧气瓶的订购量临时有变,他就要拨打热线电话,先报编号,再报姓名和家庭地址。
一般情况下,赵民的母亲每天要消耗2瓶规格10L的氧气。每天上午10点,配送人员会准时把灌满氧气的钢瓶送上门,再把头一天用完的空瓶取走,节假日也不例外。
与大多数普通的产品不同,这种灌满氧气的钢瓶属于易燃品,车间只能按需生产,由有资质的机构储存,再配送给各个医院和家庭用户。为了保证流水线365天不停产,申威公司采取的是轮休制,员工干四天休一天。一名车间主任回忆说,他在申威工作了20年,哪怕在2002年非典蔓延时期,以及2020年新冠肺炎最严重的时期,车间也是正常运作的。
一名患者使用申威氧气瓶(受访者供图)到了2022年3月初,疫情转向了上海,新闻每天通报的新增人数并不多,申威公司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一直到3月10日左右,疫情仍然在扩散,公司也很敏锐,提前实行了封闭管理。申威公司的总经理说,部分员工在厂区自主隔离,晚上住在会议室、办公室,还有一些停产的车间,“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
除了生产以外,申威公司的配送端也是如此,40多名配送员工一直住在办公楼。一个月以来,上海疫情不断升温,到4月7日,单日新增人数已突破2万人。与此同时,上海的管控措施也不断升级,为了正常配送,申威公司申请了30多张通行证,负责人介绍说,“因为我们的气瓶很特殊,属于危险品,必须同时配备一个驾驶员、一个押运员,持证上岗,而且走的也是上海市规定的危险品车路线,基于这样一个特殊性,我们一定要把他们(配送人员)保护好。”
意外的是,阳性病例还是出现在了生产端。4月6日这天,医用氧的生产流水线突然停了下来,申威很快发布了公告,“2022年4月7日起,暂停浦西地区的氧气配送服务,届时将停止微信小程序订氧。”
申威公司发布的紧急通告通知发出后,许多用户陷入了恐慌。上海广播电视台最先感受到了这种情绪,光是在4月7日这天,一名记者就整理了二十多条求助信息,其中一位市民留言说道,“真的是很急人的一件事情。我们的老人要呼吸,用氧气,现在听说要暂停了,你们能不能想一个紧急的办法,尽快处理,我们没有办法了,什么电话都打不通。请你们救命。”
氧气瓶断供之后,一部分患者为了应急,转而尝试购买氧气机。鱼跃医疗上海区域的经理说,4月6日之后,他所在门店制氧机的订单量出现暴增。拿到通行证之后,他每天要配送出15到20台制氧机,却依然覆盖不了患者的需求。
这段期间,申威公司也不断和政府反应情况,在12号晚上9:00-10:00之间,第三方公司终于到了工厂,开展了消杀和检测工作;13日凌晨12:30左右,疾控把分析报告做出来了,显示没有问题;13日早上9:45,申威公司恢复了生产。
那时,距离许多患者的求助已经过去了五天。面对突然停下来的氧气,医用氧的生产者、吸氧的病患、制氧机的配送者,各自有不同的经历。以下是他们的讲述。
上海申威公司总经理:
64名员工组建临时团队,逐步恢复生产
大约在3月10号左右,上海疫情爆发之前,我们工厂为了保障医用氧供应,就实行封闭管理了。员工在厂区自主隔离,晚上住在会议室、办公室,还有一些停产的车间,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
最初,公司也没做强制性的留置,只是发了一个需求通告,员工自发报名申请留厂搞生产。我们公司总共人员170人,首批自主隔离的人大概有90名。到了3月20多号,上海第二轮封控解除,一部分封闭在家的员工陆续来上班了,留在公司的员工增加到107名。
一直到3月31号,我们厂区又开始封闭。这段时间,虽然有少量的员工没有来上班,但是整个公司的运作是一切正常的,只不过每个人的工作量加大了,比如原来10个人干的活,现在可能就是6个人干。
流水线上,准备充气的氧气瓶(受访者供图)每天,我们员工内部都要做一次抗原检测,没问题了才上岗。到了4月6号早上,有3名员工抗原检测发现阳性异常,我们自主隔离后,马上报备给属地的防疫部门,经过单管的核酸采样,复合3名员工确诊为阳性。第二轮核酸采样,又有8名员工确诊为阳性。相关部门也马上就来处理了,把阳性患者及时转出,隔离治疗。
4月6号中午,我们工厂停产了。在这之前,我们已经坚持生产了大半个月,但是出现阳性就没办法了,必须停产,这是防疫要求。当然,我们也担心,如果不停下来的话,病毒可能在厂区里进一步传播,一旦带到产品上,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停产以后,我们第一步是通知所有的客户,说明了关停的情况。上海需要长期吸氧的家庭病患大概在5万户,我们这边的市场占比大概在90%,也就是有4万左右的用户。在停产大约两天半之后,这几万户的家庭患者,以及68家左右的医疗机构,就已经出现了困难。那时,我们仓库还有规格10L的氧气瓶库存,通过政府特批,我们把氧气瓶全面消杀,分两次陆续发出去了,第一次是900瓶,第二次是1300瓶,以应付市场上出现的需求缺口。
恢复生产后,充好的氧气瓶(受访者供图)接下来,我们关心的是,工厂怎样才能达到复工的标准,及时生产,保证氧气供应。因为大家都明白这个事儿,人可以几天不吃饭,但是不可能几天不吸氧。
一开始,政府方提出来,需要第三方专业机构进场消杀,再做环境采样和检测。但是现在,上海疫情爆发,我们联系第三方公司,他们工作量很大,实在抽不开身来帮助我们消杀。
我们也没有别的途径,只能找政府出面协调。最后,在12号晚上9:00~10:00之间,第三方公司来工厂完成了消杀和检测工作。大概在13日凌晨12:30左右,疾控就把分析报告做出来了,显示没有问题,可以复产。
紧接着到了下半夜,我就开始考虑复工的一些细节问题,在13号早上9:45,车间正式恢复了生产。
为了保证医用氧的供应,我们把目前可用的64名工作人员,重新组织成一个团队,分成生产组,消杀组,搬运组,运输组,还有生活保障组。现在,员工每天眼睛一睁开,第一时间就要消杀整个厂区环境;接着,所有员工要做抗原检测;最后,还要加上前一天晚上的核酸的报告出来,三个条件都没有问题,才可以上岗。
申威公司的一个充装区(受访者供图)另外,我们还在跟政府沟通,要把几个关键职位的人,通过特殊途径接到工厂里来,比如质检负责人,因为每一批产品都需要严格分析化验,符合药品级的标准以后,才能发货通行。
到现在为止,生产刚刚恢复,以氧气的吨位来说,一天大概消耗15吨左右的原料,虽然产量还没有真正上去,但是基本上能够满足市场的需求。
今天早上,一位家属打电话到我这里来,说家里面有一个90岁的老人,躺在床上,全天候不间断地吸氧,本来氧气都快要用完了,现在终于续上了。
一家养老院院长:
10位老人长期吸氧,24小时离不开氧气瓶
我们这家养老院有200个床位,现在老人大概有140多个,平均年龄在88岁左右,一半以上是卧床为主的,长期吸氧的有10个老人。
基本上3月9号开始,上海养老院陆续进入了封闭状态,要求老人、职工不进不出,这个用意当然是为了应对疫情。但是它会有些次生的问题,比如说人员都在养老院里,24小时高负荷运作,没有缓冲期。第二个问题,我们需要食品和氧气,都要去和人家沟通。但是现在,(养老院)变成一个孤岛,没人想得到再保障这一块的供应。
原本,我们依托了一家大型超市,可以保证每天新鲜的蔬菜、瓜果、食品,现在这家超市突然告诉我,所有的鸡蛋都没有了。
在整个供应链的环节中,氧气是最迫切的。长期吸氧的这10个老人,24小时离不开氧气瓶。一些老人是肺部疾病患者,比如说肺大疱,由于肺泡破坏了,没有交换氧气的功能,就需要吸氧来弥补肺泡损失的不足。另外一块,比较常见的是肺源性心脏病患者,心脏不好,供氧能力比较弱,也需要有氧气。
院长在医院排队配药(受访者供图)而这个氧气瓶也不能过多的,因为它是属于易燃品,容易爆炸。一般,我们准备7个氧气瓶,再加5台制氧机,24小时连续开,周转使用。氧气瓶开中流量可以用三天,低流量可以用到一个礼拜。一般,老人以中流量为主,维持正常的生命(体征)。
在上海,这个群体是小众,申威公司掌握了90%的市场。4月7号之前,申威公司非常正常,有专门的微信小程序、APP,基本上,我每天都要刷一刷,网上下单支付,第二天准时把氧气送过来就可以了。但是7号那天,它突然跳出来一个公告,说暂停使用,不光把生产停掉了,网上的微信程序也停掉了,原因是个别员工有了阳性。
这是我完全没有预料的,因为他们家是保障上海民生的,这么一个大的生产停掉了,就像突然间有一天,120救护车被封掉不能来是一样的道理,我觉得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紧急给申威打电话,他说没办法,不光你这里停,市政府也知道,正在协调。作为我来讲,当然要及时跟家属沟通的,有用氧需求的,请家属尽快转院。但比较痛苦的是,整个社会像突然间被封印了一样,家属被封在家里,每天干的活就是抢菜,有人说,爸爸住在我们养老院,已经九十几岁了,他自己也无能为力,我就觉得非常地无助。
这段期间,我们的氧气瓶一直用低消耗量的模式在维持,不是特别急的人先用氧气机。这个模式就比较痛苦了,因为制氧机的效果和氧气瓶完全是不一样的。
工作人员配送制氧机(受访者供图)我每天给公司打电话,一直找人,找关系,是不是能够给我们这里加急送一瓶氧气。但是,大概在10号到11号,氧气瓶就完全没了,有三个老人很明确是因为氧气跟不上,慢慢地死去。
根据我们这里的仪器设备测出来,有一位老人的血氧饱和度,从95,慢慢下降到90,慢慢到85。再熬到低于80 ,出现了明显的抢救指标,必须要送医院。我们养老院在一个市中心的位置,被上海市的大医院包围,平时救护车也就是5分钟的车程,是很方便的,但是现在拨了120,车子得从很远的地方调过来,要2~3个小时。等待的过程中,老人氧气跟不上,手指、脚趾慢慢发黑,呼吸频率加快,最后死掉了。
还有一个89岁的老人,有糖尿病,心脏也不好,氧气及时跟得上的话,是能够救回来的。我好不容易把她送到指定的医院,进去了急诊,医院告诉你,对不起,先做核酸。哪怕这个老人昨天(指前一天)晚上11:00做了核酸,不算,一定要过了晚上12:00以后,才算当天的。等待核算报告出来,要4~6个小时,这期间医生是不处理的,这个人被放在急诊室里,走掉了。
老人在急诊室去世(受访者供图)还有一个更加莫名其妙的,老人肺部感染,有炎症,体温升高到37.5,也有缺氧表现。120送他去医院,但是上海市目前所有的三甲医院,晚上急诊处于停摆的情况,根本不开。另外开的医院中,因为老人体温升高了,必须安置在负压病房,这种床位本来就很少,医院满了就不收了。他还得往下一家医院去跑。后来,老人一共跑了6家医院,没(一家)医院接受,就在120上死掉了。
(注释:所谓负压病房,是指在特殊的装置之下,病房内的气压低于病房外的气压,从空气的流通来讲,新鲜空气可以流进病房,病房内的空气不会泄露出去,而是通过专门的通道及时排放到固定的地方,从而减少了医务人员被大量感染的机会。)
期间,我很明确告诉家属,(老人)不行了,再不来就见不着了。最夸张的情况是,老人死了,小区也不给家属开通行证。能够配合过来的也很惨,因为我们上海没交通了,没有地铁,没有公交,家属住的比较远,要骑一两个小时共享单车,(来了)签字,马上就火化。
目前剩下七个老人,我们就用仪器测,谁的氧气含量下降了,就把制氧机先给这个人用。到现在为止,一些肺部感染的老人,维持都比较稳定,情况不会一下子恶化。(希望)今天晚上不要发生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再发生问题怎么处理。
好在(4月13日)下午15点29分,好消息来了,微信推送给我,申威氧气配送逐步恢复正常,我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鱼跃医疗健康事业部上海区域经理:
制氧机的需求增多,30%是紧急需求
申威停产之前,我们线下门店的制氧机需求比较平稳。4月6号那天,申威工厂被封闭,导致我们直营店这边制氧机的需求量一下子增多了,而且30%是紧急需要的。
针对这个事情,我们直营店从10号开始打开了针对上海市区的应急保供通道,一下子涌入了大量咨询的人,店长每天接到不下于50通电话。
也是在10号那天,我拿到了通行证,11号开始去整理仓库,下午4点正式配送。那时,我的好多同事都还出不了门,我所在的居委会也不同意我第二天再出门。好在后来,公司找到了一家接待援沪医疗队的酒店,空出的房间对外开放,有通行证就可以住。所以,我临时住在了这家酒店,负责产品入库、出库、配送。目前据我所知,全国这么多制氧机厂家,可能也只有我们在做实体配送了。
工作人员穿着防护服配送(受访者供图)我来上海不久,对这里的路线不熟悉。每天,直营门店店长会给到一个配送名单,有的名字后面会标上加急,再由另一个同事把名单梳理好,做出最优的送货路线,这样在时间上就不会造成太多的浪费。
每天早上六点半,我出门去仓库拉货,然后按照单子,先打一轮电话,确保一天的配送订单,如果上午要去很远的市区送货,就不能影响到下午病人的需求。一般来说,现在上海很多地方属于封控区,人不能出来,需要志愿者送上门,我会把机器放在固定位置,图片拍好,给对方发微信,志愿者做完消杀再拿进门。
一连几天配送下来,印象最深是加急的用户。比如12日晚上,我从奉贤区赶回来,正在给另一家送制氧机的路上。一个住在虹口区95岁的爷爷打电话找到店长,说他没有家属,一个人生活,家里的氧气瓶断氧了。店长告诉我,志愿者也去了,每隔一段时间给他打电话,说爷爷实在等不及了,人意识不清醒,昏迷呕吐,让我想办法尽快送到。
志愿者紧急给95岁爷爷送制氧机(受访者供图)我立马改变计划,从地图上搜地址去送。那时已经晚上10点多了,我路不熟,找不到地点,好不容易到了小区那边,派送物资的货车还把路给堵上了,害我又绕了一大圈,耽误了10分钟才送到。中途,爷爷还给我打电话,但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口齿逐渐模糊。我说制氧机已经快到了,马上就能吸上氧。
后来,两名男性志愿者在路边等候,看我停车,就问是不是送制氧机的。之后,他们骑着小区配送的电动三轮车,立马赶回去安装,爷爷吸过氧后,状态就好了。
还有一个是今天(4月13号),上海下了一天的暴雨。上午第四单,一个虹桥机场的先生在等我,他父亲长期卧床,一直用申威的氧气瓶在吸氧。申威停产后,配送了最后一批库存,给他们补过一次氧气,但是只够用到明天。当时,他简单跟我聊了一下,说断氧真的会死人的,还非常感谢我。
在仓库提取制氧机(受访者供图)所以对于我来讲,把一个单派送完,也是完成了一项使命。光今天一天,我大概开了400公里,走过了宝山、青浦、虹桥、闵行、静安等8个区,配送了16单。
一连开了这几天车,公司考量到我的情况,让我后天休息半天,可是这又会影响正常的配送。他们也想各种办法协调了,目前争取到2张通行证。每天,我都是尽最大的努力,把所有订单给配送好。我就怕别人一打电话来说,情况特别急,其实那时候,我心里也很急。但我还要压制自己,不能分心,因为我还一直开车在路上,要去做配送。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赵民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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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骑手:核酸每日一检 路上穿梭的小哥越来越多
上海骑手:核酸每日一检 路上穿梭的小哥越来越多举报缩小字体放大字体收藏微博微信分享91财联社(上海,记者 邱豪 张洋洋 毛明江)讯,如果把每天在全国干线物流上奔驰的货车比作动脉,那么每天穿梭在城市大街小巷的骑手们,就像一条条毛细血管,连接起城市的角角落落。
在上海这座超级城市受疫情影响当下, “最后一公里”和“漫长一千公里”的补给线,同样至关重要。
很幸运,现在还能跑
“老板,你们这儿有饭‘盆’吗?”怕对方不理解,刘铮(化名)一边问一边比划着手势,“就是家里吃饭不锈钢圆形的那种”。
财联社记者是在徐汇区一家保供超市门口遇见刘铮的。他刚送完一个跑腿单,看见这家超市开着门,便停下电动车来购置生活物件。他说,这是他接下来风餐露宿日子里的“铁饭碗”。
刘铮的老家,在吉林省吉林市下属的一个县城,今年是他来上海的第九年。早年间他在工地干活,2016年开始做骑手,现在他是某大外卖平台的一名全职外卖骑手。
刘铮告诉记者,他很“幸运”。此前,上海疫情刚刚萌芽时,他作为密切接触者,一度被隔离,但当隔离期满出来时,正赶上骑手紧张的时期。
摆在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住进公寓,但那就得封控在住处,没有任何收入,直至解封;要么在外面,可以继续接单跑腿送外卖,但吃饭住宿都是难题。
他几乎一点没犹豫就做了决定:回公寓就出不来了。每个月光房租就要3200元,不能一直闲呆着,“我得赚钱”。
刘铮从公寓出来已有七天。最早的两晚,是找了个天桥下面的桥洞睡,然后决定搬至公寓附近的上海南站地铁站,“这里门口还算方便,可以停放电动车,也可以遮风挡雨”,简单清理了一下,接下来的夜晚便“下榻”于此。
离开公寓时,刘铮只带了两床薄被,一床铺在地上做床垫,一床当被子盖。他说,这两天晚上有点冷,“想再买个被子,但跑了三个超市都没有,现在这家也没有。”
即便是在最冷的下雨夜,刘铮也不舍得托人将公寓里的最后一床被子送出来,“那是从老家带来的,家里人用纯棉花做的好被子,拿出来就糟蹋了”。
刘铮的妻子和孩子现在都在吉林省吉林市。与上海处境相似,吉林目前也是疫区,刘铮老家现同样也是封控状态,他每天都会跟家人视频通话,但他说丝毫不担心家里人。
“老家那边现在吃的很充足”,刘铮说。当记者提出去他临时住的地铁站看看时,他有点不好意思,摇头,婉拒了请求。
核酸,每日一检
申城四月天,偶尔也春寒料峭,4月13日开始,气温骤降。夜晚路过无人的地铁口,记者看到雨水正从入口墙壁渗入。大风大雨之夜,刘铮他们的寒夜是如何度过的?
4月15日清晨5点,循着刘铮前一日留下的地址,财联社记者来到了他的“新居”所在地——上海南站的某一地铁口,邻近的另一个地铁口也睡了两位骑手小哥,条件好的搭了个帐篷,另一位则蜷缩在地,用饮料瓶当枕头,席地而睡。
因为前一天晚上刚下过雨,街道路边还潮湿着,马路两旁的树枝上挂着雨滴。上海的小马路的街头,鲜有车辆经过,街区显得分外安静,只有清脆的鸟鸣声在回荡。
记者见到刘铮时,他已醒来,正靠着墙壁刷手机,穿着厚厚的外套,床褥搭在身上。身旁停放了一辆共享单车,稍作遮挡。
见到记者前来,他稍有些惊讶,匆忙去电瓶车储物箱取了一个口罩,“自己一个人没啥,有人在的时候我得戴上口罩”。
他告诉记者,这里的条件虽说不好,但可以睡一觉,自己还是满意的。他现在最希望的,是找到一家可以入住的酒店。出来工作7天了,每天在外搬运和跑腿,会出很多的汗,不能洗澡很难受。
“两百块、三百块都行,哪怕是工作三四天了可以让我住一晚,能进去洗个澡也行。”刘铮去附近的酒店问过,人家不收。他也在携程上成功下过酒店订单,但后来商家打电话来说住不了,让他退款。
电瓶车是刘铮的主要“家当”。每个月交上近三百块租金,他可以在附近的换电站随时更换电池,电瓶车上有USB接口,可以给手机和充电宝充电。只要电瓶车和手机有电,他就能继续跑下去。但他还是希望,能有地方住,有热饭吃,能方便地做核酸检测。
外卖平台对刘铮的要求是,必须有连续不断的48小时阴性核酸检测报告上传,否则他就无法接单。
但因为核酸采样和出具结果之间,往往有数小时的时间差,加上自己对于安全的考虑,刘铮把两天一检的硬性需求,缩短为一天一检。每天早上八点,他都会赶在附近一家医院的核酸检测点开门的时间,第一时间去做核酸,然后开始一天的工作。
原来40人的配送队伍,只有两人还能跑
这段时间,刘铮有时会在保供的营业餐厅买份盒饭,50块钱一份。刘铮说,“日常根本要不了这个价,而且等饭也要半个小时”。为了省钱省时间,他有时候就是在超市买个泡面。
更合算的方案是,委托还住在公寓里的朋友把煮好的面条用盆送到门口,新买的不锈钢饭碗就是用来盛面吃的。
刘铮说他现在每天收入大概在一千元左右,刨去吃饭、抽烟、核酸检测等基本开销,一天能到手七八百。
“咱有啥说啥,不瞒你们,现在挣钱确实比平时多。如果说现在外面跑一天就挣个100块、200块,那做骑手的估计都宁愿回公寓躺着,还不用冒感染风险。”
他给记者看在平台接的订单,疫情期间平台给出的每单收入其实比正常时期高不了太多。记者看到的均为几块、十几块不等。
“但是现在跑腿量大,而且有些客人情愿多加小费,比如送五六公里,顾客直接就在平台上面加200块钱,我今早就抢了两个单。”刘铮说,“不过这种订单也比较难抢,有时搬的东西比平时多多了、重多了,也很累。”
“我是来打工的,也没有那么高尚,这个时候跑外卖,我是为了赚钱养家。”说这句话时,刘铮把正准备放入嘴边的香烟拿了下来,并把声音拉高了一个分贝,“但有时候,我也愿意免费给人送。”
一位女士托刘铮给自己年近九十岁高龄的父母买了些生活必需品,刚开始送了两单,刘铮每单收了100元的跑腿费,“第三单时她还找我,我不好意思再收了,我就跟他们女儿说,以后你家这俩老人,只要是生活上需要的东西,别太多,我能拿得了的,我都免费给你送”。
刘铮说,自己所在的配送站点,原来有40人左右的配送队伍,现在还在跑的,算上自己也只有两人。
一位在上海物流行业从业多年的人士告诉记者,目前除了同城配送业务,大量快递员被封控在小区。
根据上海市邮政管理局4月10日提供的数据,彼时实现返岗的快递小哥人数是7706名,而在疫情前的这一数字超过10万,不过,记者连日来看到,路上穿梭的小哥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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