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新镇小茂 | 文

今天聊聊关于游戏文化输出的话题吧，这两天网上沸沸扬扬，在海内外都引起不少热议。

讨论主要是围绕《原神》新角色云堇展开的。她踏着轻盈的步伐，在韵味悠长的笛声中缓缓登场。圆润的歌喉在空中回荡，给全世界玩家留下了极深印象。

(资料图片)

根据官方介绍，云堇的配音和戏曲部分内容由专业配音演员贺文潇，和国家一级戏曲表演家杨扬演绎，还在角色动画中融合了戏曲特技动作与传统武术的特点。

作为一个近乎白送的4星角色，云堇凭借一身古色古香的京戏造型成为关注焦点，一度冲上推特趋势榜前二，让五星角色申鹤都沦为了陪衬。

在直播网站twitch也冲上了第一

海外玩家大多对云堇赞不绝口，角度五花八门。有喜欢角色造型，迎接新老婆的；有人借机科普中国传统音乐，称其具有极丰富的多样性；还有人迫不及待表示，称川剧里的变脸戏法同样很酷，如果能添加这些角色，自己会兴奋到“TMD湿透了”......

“如果你对云堇感兴趣，这里是一些中国传统艺术的趣味常识”

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京剧唱腔，表示自己尊重米哈游致力于传统戏剧。它听着和欧洲歌剧很不一样，但绝不是“我的那杯茶”。

“我爱这一切，但也真的讨厌这种声音。”

但不管怎样，国产游戏在海外引发这样的讨论氛围都是件极为难得的事情。也许是刚刚引发“美日撕逼”的《昭和米国物语》，然后是《黑神话悟空》。可再之前呢？似乎就没有合适的案例了。

何况，和老外褒远大于贬的整体口碑不同，“《原神》文化输出”在国内一直是饱受争议的话题。如果你很早就开始关注云堇这个角色，大概能从当时流行的表情包里，读到一部分玩家的戏谑态度。

前几天发生原神立绘和谐事件之后，又有批新的梗图如雨后春笋冒出。

讲白了，还是不同群体间对“文化输出”的观点有明显割裂。我们自古就是热情好客的民族，乐于结交远方的朋友，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但一旦上升到“文化输出”层面，又觉得这是官方的事情，往往只有孔子学院、戏剧表演之类才用得上，为的是体现中华民族的仁义礼智信。

可这样一来，“文化输出”未免就显得太过主动——这本是个双向接受的过程，好比你用QQ给其他人发文件，如果对面没兴趣下载，再怎么发也是白搭。

所以倒不如想得简单点。比如当初很多人争论李子柒到底是不是文化输出。我觉得评价标准很简单——你展现的东西让别人向往，当别人看到这个东西时又能联想到你。

游戏也是同理。它和吃饭睡觉一样，是让人放松、愉悦的东西。我们不妨回想一下自己最喜欢的游戏，在脑海中印象最深刻的点是什么，是细腻的剧情，独特的玩法还是美术风格？

诚然，这些都是组成优秀作品的必要部分，可我觉得真正的答案是一种抽象的“感觉”。它可能是一声“CN DOTA牛逼”，一声“我们是冠军”。

可能是一场生活在美国大西北，从恶棍到好人的救赎之旅。

亦可能是一段抛开烦恼，单纯快乐的游戏体验，就像孩子一样。

这是专属于这些作品的文化烙印。曾为之着迷的人，之后无论过去多久，都能回想起当时的心情。

这所有的一切也都取材自现实，是世界各地的神话、历史、哲学和创意模式的结合。短刀出鞘，樱花飞舞，武士与忍者在芦苇丛中展开最后的决战，引发无数人对东方岛国的神秘遐想——因为你知道那里孕育了这些事物，到了春天，会有和游戏里一样的樱花飘落满园。

可说到底，武士与忍者不过是真实存在过的两种社会阶层。前者高高在上，后者卑微狭小。就连樱花也绝非是那么浪漫的东西，它每次开花后结的果子，收拾起来绝对让你血压直升三尺。

所以我们需要流行作品帮忙。创作者擅长把自家文化的表层部分展现到淋漓尽致，让人对其产生天然的好感，在其他场合接触到类似的内容也更愿意去了解。

云堇上线后，CGTN一年前上传的贵妃醉酒视频新增了不少评论：“有多少人是看了云堇的预告过来的？”

其实这就是文化输出，它无时不刻不在发生着。

和我前年写《原神》的文章一样，我一直对《原神》海外玩家群体感兴趣。他们中单主机玩家占比远比国内要高，甚至不乏像我一样的《荒野之息》死忠。为此我尝试在推特、Reddit联系一些玩家，询问愿不愿意聊聊有关云堇，或中国文化相关的话题。

并非所有人都愿意接受采访，更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侃侃而谈，但还是有那么几位颇具代表：heart17core，还是位00后学生，标准的欧美少年；zuri算得上忠实玩家，还看过一些中国电影；以及mee8Ti6Eit，他态度还算友善，但并不喜欢游戏里的京剧唱腔。

可能还相对年轻的原因，heart17core的成长过程中极少接触过中国文化作品——对日本动画和韩国pop倒还算熟。他吃美式食物、看NFL、玩电脑游戏长大，和你想象的也许没太大区别。

heart17core属于对云堇感兴趣的那一拨人，但他只能算轻度玩家。在他看来，当你从小浸泡在“主流文化”中长大，其实会天然地对新鲜事物产生好感。它们一部分能在你脑海留下长期印象，可更多情况下，还是会快速遭到遗忘。

这听起来不太有礼貌，可事实就是这样。不过他还是对中国游戏，以及中国文化传播有比较乐观的预期。“我觉得你们经历了一个空档期，谁都知道李小龙、成龙等演员很酷，可后来人们还是只认识这些人。好在这几年中国手游一直在国外挺火，尽管很多人其实分不清它们来自中国还是日本，但云堇这样的角色出现绝对是不错的兆头。”

几乎所有格斗游戏都有以李小龙为原型的人物

heart17core的话传递出的信号不完全乐观，我不太甘心，又联系到了zuri。同样是位美国人，他对中国“更有了解”，说起中国功夫、中国菜、乃至舞狮都头头是道，还发给我一张前几天吃过的中国菜，问我认不认识这道料理。

能买到鸡爪说明确实正宗

但当谈论起中国游戏，他却聊不出太多话题，总结下来观点也和heart17core差不多：火的游戏已经不少，但能明显看出是中国创作的，其实不是太多。

因此他非常欣赏云堇这个角色。称尽管自己不太能理解她在唱什么，但确实能从曲调中听出一种“高雅”的感觉，对年轻人接受东方文化大有裨益。

他呼吁玩家多关注戏曲，虽然自己也不太懂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由于《原神》是一款重PVE的游戏，而且根据地区划分服务器，他并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中国玩家，只听说他们“既有钱又能肝”，很多时候会统治一款游戏。

最后的mee8Ti6Eit则是个“实诚”的家伙。他坦言自己不会对游戏里附加的文化感兴趣，相反所谓的文化都应该是为作品服务的。

他觉得这是种普遍现象，没必要遮遮掩掩，如同在论坛里说的：“其实没多少西方人喜欢听歌剧，也没多少中国人喜欢听京剧。它们确实有文化价值，但可能更适合进博物馆。”

但他也相信，即使再小众的文化，也能成为一部分人的情感寄托。也许有人把自己对东方世界的向往寄托在云堇这类角色上，她们的存在绝对是有价值的。

我在整个聊天的过程中，的确感受到了些许无奈。诚然多数老外对云堇和京剧文化都表现出好感，可若真想深入地聊两句，又极少有人能接过话茬。

换句话说，云堇能引起如此广泛的关注，反而是因为很多玩家尚且对她背后的文化一无所知。

凡事都有第一步，只是我们跨出这第一步的时间点，比预期想象得要晚一些。可它仍是件好事，至少迈出去了，才会有新的道路开辟。

说到底，指望任何单一作品去抗“文化输出”大旗都是不现实的。别说《原神》，哪怕把四大名著凑一块，也不过是整片森林里相对显眼的大树罢了。

像我们谈起日本，哪怕只玩过《只狼》的人，也不会说那里只有樱花、神道教、武士和忍者，还有马里奥、黑泽明、灌篮高手、川端康成、JK少女乃至电车之狼。无数或高雅或低俗的作品编织出一张牢不可破的大网，才能体现一个民族的文化色彩。

举个简单例子，说《火影忍者》能够输出日本文化没啥问题，可反过来问日本文化是不是靠《火影忍者》对外输出，就变得滑稽可笑起来。

火影后期变身高达大战，可谁在乎它是不是“文化输出”呢？

可《原神》的舆论氛围有些独特，同时被正反两派顶到所谓“文化输出”的风口浪尖。反方用大量的梗图和阴阳怪气的文字进行嘲讽，正方也难免有些“上纲上线”，啥都要扯一句文化输出，好像无论喜欢或讨厌《原神》都是光荣正确的事情。

总把游戏想的太过严肃，有时会错过真正精彩的内容。围绕《原神》的撕逼持续了这么久，从黑暗降临到国产游戏黎明，又到现在所谓的文化输出，战场换了一个又一个，戾气越来越重，却鲜少讨论游戏设计本身。

明明是部好的国产游戏，唯独在国内缺少良好的讨论氛围，也是件怪可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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