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劳拉申

图文：审稿-蟹黄捞饭、制作-七

【资料图】

封面图：壹图网

号称“史上最壕”的卡塔尔世界杯总投资超2200亿美元，是1990年以来所有世界杯成本总和（486亿美元）的约4.5倍，尽显这个中东土豪国的财大气粗，但这背后却有着无数个血淋淋的现实。

嗜血的世界杯 

卡塔尔世界杯的举办备受诟病，对外国劳工的剥削，是其最大的负面问题。据统计，在近14年的国际体育赛事中，卡塔尔世界杯创劳工死亡人数之最，约1200名劳工因筹办卡塔尔世界杯死亡，是索契冬奥会的20倍。

过去14年间国际体育赛事劳工死亡情况，其中索契冬奥会60人、巴西世界杯10人，卡塔尔世界杯1200人

图：Statis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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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10年拿下世界杯举办权后，卡塔尔这12年来可谓使出举国之力备战世界杯，大搞基建，兴建体育馆、体育新城等工程。基建所需的100万劳动力缺口，对这个公民人口不到30多万、居住人口不到300万的小国来说是无法满足的，几乎全部用外劳填充，特别是南亚劳工。

修建卡塔尔体育场的南亚工人

图：borgenmagaz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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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英国《卫报》统计，2011年以来，已有6500名外国劳工死于卡塔尔，他们来自印度、尼泊尔、孟加拉国、巴基斯坦和斯里兰卡，其中死亡人数最多的是印度劳工2711人，其次是尼泊尔劳工1641人。

2011-2020年期间卡塔尔的外劳死亡人数

图：statis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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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死亡外，卡塔尔的外劳群体还普遍存在欠薪、工伤、虐待、强迫劳动、限制人身自由、无安全保障、卫生条件差等人权问题。

劳工的集体宿舍

图：america.aljazeer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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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主权ESG评级，即国家在环境、社会、治理三个维度的表现上，卡塔尔也差强人意，纵使花费重金打造世界杯，还是难以弥补在环保、劳工权益、合规性方面的缺陷。

卡塔尔在近5届世界杯举办国ESG评级中得分3-，得分最高的是2006年德国世界杯5分

图：Verisk Maplecro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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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塔尔折叠 

卡塔尔拥有巨量的天然气和石油储备，天然气占世界的13%。2022年人均GDP（以购买力平价PPP计算）11.36万美元，排世界第4，失业率不到1%，是全球最富的国家之一。

卡塔尔王室富过英国王室

以净资产3350亿美元成为世界第三富有王室

图：qatar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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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被卡塔尔表面的豪气蒙蔽了双眼，就大错特错，真实的卡塔尔是个超级折叠社会。

多哈是个折叠的大都市，

地上的奢华与地下的不堪从不交集

图：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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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塔尔总人口293万（2021年），其中卡塔尔籍公民约31.3万，仅占总人口的十分之一，其余九成人口都是外国人。

1970年以来，卡塔尔公民人口比例不断缩减

从40%缩减到如今仅11%上下

图：PRIYADSOUZ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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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卡塔尔，本国人反而少见，到处是肤色各异的外国人，尤其是南亚人，感觉不像在中东，倒更像在印度。

笔者采访曾在卡塔尔工作的印度人，问其对当地的感受，受访者表示：“虽然在卡塔尔生活10多年，我至今也不会阿拉伯语，因为根本没机会接触阿拉伯人，他们从不露面。我身边全是印度人，也有来自巴基斯坦、孟加拉的，工作时甚至不用说英语，讲印度家乡话就够了，根本感觉不到我身在一个中东国家。”

卡塔尔的外国劳工主要来自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菲律宾和埃及等国

图：posts.careerengine.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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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职场上见不到卡塔尔人实属正常。外国人占卡塔尔劳动力人口的94%，卡塔尔人只占6%。卡塔尔公民往往不用上班，他们大多数是投资人、股东、管理者或政府官员，上班的都是外劳，这就是卡塔尔的折叠之处。

卡塔尔的家政业，全是女性外劳

图：Al Jazee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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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工作也有收入、还不用纳税的卡塔尔公民，

在休闲场所悠闲地喝茶

图：Larry John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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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外劳撑起了这个国家的经济根基，可他们却过着最艰苦的生活，外劳最低月收入仅275美元（约人民币1971元）。但卡塔尔公民的人均月收入约4300美元（约人民币3万），是前者的15倍以上。

南亚建筑工人挤在集体宿舍内

图：Al Jazee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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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劳居住环境恶劣

图：dailyreco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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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被黑色布卡覆盖，

但卡塔尔女性的布卡下面浑身都是奢侈品

图：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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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看卡塔尔人口性别与年龄分布，更能感受社会折叠之深。

2020年，在20-60岁劳动力人口中，男性比女性人数多出120万人，即下图中向左突出的深蓝色部分。这部分基本就是在卡塔尔打工的外劳，他们是从事建筑、能源、基建行业的年轻外籍男性。从图中看，代表外劳的深蓝色显得极不对称，沉重地坠在这一结构的腰部。

卡塔尔人口分布图，天蓝色为男性，红色为女性，深蓝色是男性多出女性人数的部分，分布在劳动力年龄段

图：Wi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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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男性外劳的输入，造成了卡塔尔性别比例严重失衡，男女人数比例约3：1。

本就人数稀少，又地位不高，平时居家不外出，外出不得见人，女性是卡塔尔社会仿佛被隐藏的存在。

女性不能抛头露面（如右图），只有王太后莫扎（左）这样的王族才有穿华服露面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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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型奴隶制？ 

自2010年赢得世界杯举办权以来，卡塔尔在12年内大量引进外部劳动力，人口增加了约70%。

卡塔尔自上世纪90年代末以来

人口数量激增

图：yte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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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塔尔是世界上外国人占比最高的国家，却远远谈不上是个“移民国家”，与美加澳等移民国更是天壤之别。卡塔尔压根就没把这些外劳当“自己人”，甚至当“人”看待。

卡塔尔的南亚劳工

图：Middle East Moni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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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塔尔没有针对外劳的立法，仅用一套卡法拉制度（Kafala）维系与外劳的关系。

所谓卡法拉，就是每位外劳必须有一位卡塔尔公民作赞助人（Sponsor）才能来卡塔尔打工，没有赞助人许可，外劳在卡塔尔期间不得更换工作、不得离境，禁止加入一切工会组织。

每位外劳（右）都需要

一位卡塔尔公民（左）的“赞助“

图：D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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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法拉制度是绝对倾向于卡塔尔一边的，外来劳工没有任何权利，实际上处在赞助人的绝对控制下。针对外劳的欠薪、性侵、强迫劳动、人身拘禁层出不穷，却不违法。而所谓“赞助人”就仿佛是新型奴隶主，卡法拉制度就仿佛现代奴隶制。

示威游行，呼吁国际足联抵制卡塔尔奴隶制

图：trivel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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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助人的奴役还不是全部，外劳还要忍受中介剥削。赞助人为了雇佣外劳，往往委托招工中介在南亚招募工人。其中有些甚至可称之为蛇头，从事人口贩卖。

介绍南亚劳工去中东工作的中介

图：Al Jazee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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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中介向劳工收取大笔劳务中介费，还要从劳工月收入中抽成，最高可达50%。

外劳需向中介支付的服务费价位，

根据目的国和始发国的不同，价格不一

图：Al Jazee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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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的劳工人权情况，不仅存在于卡塔尔，在整个海湾地区都普遍存在。据《卫报》报道，海湾国家的南亚与东南亚劳工每年死亡人数在1万人左右。

建筑业是外劳最集中的产业

图：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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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表面是个国际大都会，但卡塔尔在履行国际法和国际劳工标准方面却非常落后。它的《劳动法》非常不完善，外劳又常常被排除在卡塔尔法律保护之外。虽然此前已发生多起劳工纠纷事件，但直到2021年3月卡塔尔才制定最低薪酬标准，劳工境况至今没有根本改善。 

国际工会联盟（International Trade Union Confederation）代表Tim Noonan认为，卡塔尔的劳工问题根源在于没有公权监管，完全靠与赞助人的私人合同约束，有极大的任意性，招工中介也是法律监管的真空地带，而禁止工会活动也造成劳工保护的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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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手修建多哈的南亚劳工们，

却与这座城市的繁华无关

图：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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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湾种族主义

若说卡塔尔对所有外劳都侵犯人权，就太过绝对了。卡塔尔对待不同国籍的外劳，态度完全不同。

在卡塔尔工作的欧美人就收入极高，是南亚外劳的10倍以上。巴勒斯坦人、黎巴嫩人等近东地区外劳，收入也比较可观，也高于南亚、东南亚的外劳。

这些欧美、近东人群被称为专业人士（Professionals），做着高级管理岗；而南亚、东南亚外劳则被称为无技能工人（Unskilled worker）。

卡塔尔半岛电视台是与CNN、BBC持平的世界三大新闻频道之一，从业者多为欧美人士

图：Times of Isra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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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塔尔的劳工问题与种族歧视并行，共同形成以卡塔尔人为金字塔尖，以欧美人为高层，以近东人为中层，以南亚、东南亚人为底端的劳动力歧视链。

为建成世界“教育之都”，卡塔尔将康奈尔、乔治城、卡耐基梅隆、西北大学等美国名校引进，作为其中东分校区，师资从美国引进。图为乔治城大学卡塔尔校区的教职科研队伍

图：Georgetown Univers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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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佛国际评论》期刊作者Amen Gashaw认为，卡塔尔存在两支“游牧民族”，一支是高收入的欧美人士，一支是低收入的南亚劳工群体，种族主义与移民劳工相伴相随。

世界不平等数据库分析师Rowaida Moshrif认为，卡塔尔10%的顶端人口（本国公民）掌握全国财富的56%，而50%的底端人口（外劳）只能分得国家财富的12%。

中东地区是全球贫富差距最大的地区，

精英阶层分得的国家财富比例全球最高

图：Rowaida Moshrif/W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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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亚劳工所从事的建筑、家政、技工等工作，能否被划为低技能工种呢？这实在有待商榷。

在欧美国家，蓝领工人的劳动力市场紧缺，专业性也很强。以加拿大为例，家政护理需通过认证考试、持证上岗，专业性与技术性要求都很高，绝不是无技能或低技能工种。

在欧美等国，蓝领的收入堪比白领，甚至比白领更高。据人力咨询机构ZIPPIA和ZIPrecruiter的调查，美国建筑工人中位月薪2653美元，加拿大2105美元，而卡塔尔的外劳月薪低至274美元；在家政业，美国家政中位月薪3433美元，加拿大2892美元，而卡塔尔的菲律宾保姆平均月薪仅384美元。

低薪不是因为工种本身，

而是由所在国家制度与法律保障决定的

图：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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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塔尔是时代的幸运儿，二战后靠石油天然气走上财富巅峰。但传统油气开采和基建，不仅产生大量人权与治理问题，可持续性也让人大打问号。特别是在碳排放控制与新能源替代的全球大趋势下，这个人均二氧化碳排放量极高的国家，能在这一模式下走多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