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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球看点!格物论(一) 知识
2023-04-01 06:41:46 来源: 付延明

思考,是作为人的幸运。

所有思考,只要不是人为中断,最后总会走入哲学:追问事物的根据。人类的“知识”是一个适宜的出发地。


(资料图)

一组思考,记录心路。

中国古代有“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的传说;西方传说中有普罗米修斯盗“天火”予人间的故事。武侠小说中最激动人心的场景是主人公千难万险终于获得了某种秘籍…;西方作品中也有大量的神秘典籍。河图洛书、神秘典籍、秘籍和天火,都在隐喻“知识”。在古人看来,“知识”代表能力,无疑是珍贵而难得的。

某种程度上,人类自从成为万物灵长的人类,之后的历史就是认识世界的历史,是用知识武装自己和改造自然的历史。而这一切,始于文字:使得记录和传播成为可能。

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淮南子·本经》

历史视角

知识的获取与传承,可以作为研究人类发展历史的一条脉络。历史当然有其他的脉络(比如气候变化、农作物、人口、制度、战争…),正如“横看成岭侧成峰”,不同视角下的所见当然是不同的。但知识脉络的可信程度更高:考古、典籍、传说都可佐证(可采信数据更多),需要消除的噪声(人为因素)更少。并非否认社会运动的复杂性,而是抓住知识这一脉络,更纯粹地看待历史。如果历史是一个复杂系统的“积分”,那么知识的脉络是一个较为清楚的“自变量”,就此展开的偏微分意义相对更明确。

以知识的“传承”为研究对象,可以大致划分以下几个阶段:

1.口耳相传,包括“图腾”或相似承载之物。易“散失”。

2.雕刻文字:法典、石太医…。内容有限,不可移动。

3.取材书写:竹简、羊皮、帛…。贵重难寻,移动不易。

4.造纸书写:扩散不易。

5.(活字)印刷:可扩散,仍有誊抄、失真。

6.机器印刷:知识普及成为可能,报纸(媒体)成为一极。

7.计算机(网络)传播:高效,过剩、噪声、信息茧房。

知识传承背后,必定是生产力的发展。一方面,从无到有,为文字提供了载体,并使载体逐渐走向普及;另一方面,让一部分人得以脱离生产,使得知识可以增殖而不是常常散失。而其中必然存在一个转折点:增殖速度开始大于散失速度,积累成为可能。粗略判断这一转折点应当在上述第三阶段即取材书写阶段。

文字是一种符号系统,围绕文字的发明都是人类进步的阶梯:纸张、笔墨、印刷、机械化、数字化都是,每登上一个阶梯,人类就有了一张更大的“地图”,能力得以阶梯式伸展。无需考证具体过程,仅从阶梯的时间轴上就可以理解攀登的不易。

起步于阿拉伯数字的现代数学也是一种符号系统,数学知识的重大飞跃是在它被表达为符号之后的。阿拉伯数字的普及是一扇大门,人类找到了专属于数学的表达方法。这相当于为“数学”专门发明了“语言和文字”!此前,数字符号是文字的一个子集,不利于数学成为公式体系。这背后当然也是生产力的推动,人类面对越来越复杂的记录需求。人类能普及阿拉伯数字是一种必然的幸运。

轴心时代

德国思想家卡尔·雅斯贝斯在《历史的起源与目标》一书中,第一次把公元前500年前后,同时出现在中国、西方和印度等地区的人类文化突破现象称为轴心时代。

关于轴心时代的形成,有多种视角的研究。从知识传承视角看,大致处于前述第三阶段,即取材书写阶段。知识已经开始了文字传承,这种模式虽然仍有颇多制约,但积累已经成为可能,少数人有了全面了解区域内人类知识的可能。因此,轴心时代是知识积累到一定程度的现象。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1. 知识是人类/群体共有的,积累的作用大于个人发现。

2. 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不约而同”:各族群的智力相差无几。

3. 三大地区思想的侧重不同:世界观受环境制约。

4. 不约而同对世界本源的追寻:“终极”问题自古已然。

5. 现代思想几乎都可在轴心时代找到源头:至少那个时代以后,人的智力无显见差异,所差在积累。

6. 传承、变动、散失,意味着筛选和更新:知识在实践之内。

知识的增殖、积累,导致汇聚成为可能。但人们可以进行总结、归纳,需要一个条件:见知必须到达“有规律可循”的尺度。只有当一些事重复出现时,才可能引起人们的关注;只有某方面的见知足够多时,才可能有区分物类的需求。例如:邦国兴亡的周期大于个人寿命,这就需要历史记事。再如:区域内可能只有黄色的牛,或只有马而没有驴,这就需要游记类记事或个人有丰富的经历。

知识积累使得“周期性”、“多样性”呈现时,归纳就成为可能。轴心时代满足了上述条件。但三大地区还是有所不同的。比如中国,历史资料显然远为详实(至孔子,确切记年史已有三百多年),视野内人口和斗争规模远为厚重,这使得中西哲学在起点就处在不同的层面上(如果哲学的起点都在所谓轴心时代的话)。

雅斯贝斯引用亚里士多德的话“只有深埋在土地里的橡树种子长成橡树时,我们才能发现它的本质”,认为:在轴心时代同一时期不同文明的三种不同思考方向可能正相当于橡树种子,只有等到两千多年之后它长成了橡树,我们才发现,原来它是那个样子。东西方哲学的差异是明显的,但不是本质性的,雅斯贝斯的目的性叙事有助于理解差异,但目的性本身不来自世外的指定。

信息茧房

不知道是否应当感谢科技的进步,现代人最大的困扰不再是获取知识的代价或途径,而是面对知识大爆炸情形的无所适从。每天早上醒来,大量信息已经推送到我们面前(广义地说,任何信息都有价值,勉强也算知识)。更有甚者,这些信息已经从“付费阅读”转为“付费请你阅读”。如果仅仅考虑免打扰,那么大可一扫而过只读自己关心的内容即可,至不济可以置之不理。但这样并不能解决“知识”的问题,被动地接受信息只能导致“被迫无视”,个人的“知识”不会增长,反而会“脑袋里奇怪的知识增加了”,在噪声中失聪。

信息不足的时代是所见即所思,人们看到的信息会塑造人们思想。信息过剩的时代是所思即所见,人们的思想反过来会决定人们获取的信息(总有想要的,AI甚至推送你想要的)。现代社会,如果两个人的观点截然相反,想靠摆事实讲道理去弥合思想上的分歧基本不可能。所有的观点,都可以找到符合自己需要的“事实”根据。

在信息爆炸时代,人们只相信符合自己价值观的“真相”。在这个“后真相时代”,能被人们装进脑袋里的,只有那些与原来的认知兼容的信息碎片。装的越多,他们就越“自信”。内容越同质,他们就越偏执。在思想的极化中,不同的人群皆被情绪和偏见裹挟,理性对话越来越困难,社会正在不断走向撕裂。明明这是一个资讯超载的时代,人们却越来越生活在信息的孤岛中。

主动寻求知识也并不容易,一个假想的案例:某甲想买的房子涨价了(有些后悔),于是开始关心房价问题。某甲阅读了大量的网文,但网友的说法莫衷一是,不怎么靠谱;又阅读了大量的财经专栏文章,发现情况差不多。但也不是一无所获:这些专栏文章中有大量的经济学专业术语,文章作者也大都有经济学背景,于是某甲决定研读经济学。他泛读了多部经济学经典著作,没有找到关于房价的线索,但发现自己“脑袋里奇怪的知识增加了”。之所以感到奇怪,是因为某种不合逻辑:经济学有多个流派,各派著作都有道理但结论却天差地别。比如对政府干预市场问题,从支持到反对的坐标轴上各流派近乎均匀占位。比如周期理论,长、中、短,加上偏移和叠加效应,几乎可以万能地解释经济的任何涨落(这和‘桃园三结义,孤独一枝’的算命有何区别)。于是某甲的研究又转向政治(外部性),并最终转向哲学(终极原因)。

拿来主义

现代个人面对过剩的信息,应当采取拿来主义,按鲁迅所教:我们要运用脑髓,放出眼光,自己来拿!要沉着、勇猛、有辨别、不自私,拿来信息,或使用,或存放,或毁灭。

鲁迅先生对我们的第一个要求是:主动。哲学角度,鲁迅先生必定是坚信“意识的能动性”的,即人是主体。

先生的第二个要求是:辨别。这一点并不容易(如某甲),先生给出的标准是:运用脑髓。抛开先生所处的时代及激昂的性情,以“有用”作为辨别的标准,要求我们以自身之“正”为前提。如何正己?正己先正心。基于理性(不自私、无偏见、多求证),建立自己的自洽且兼容的知识体系,并以自洽与相容为标准,拿取认可的知识,用于扩建和修正自己知识体系,形成良性循环。

如果把人类全部的知识比作一棵树(游戏中的科技树),那么,个人可能无法遍历每个分枝,但至少应当了解此分枝的所处(树的水分与能量循环的路线),谨慎对待凭空出现(找不到根据)的看似正常的树枝。杨振宁先生说:“随着年龄增长,我逐渐倾向于相信有造物者”。科学的自洽体系就像一棵树,人们逐渐为每个枝节找到“根据”,愈发相信这个(物质)世界的统一性:自洽和相容。

是程序就可能有Bug,是人为就可能有差错。承认不完美,但努力把心立在已知的最坚实之处,并用自洽和相容(本有脉络)来丰富并检验这种坚实,是个人面对信息风暴的唯一选择。

知识分类

知识,是个常用概念,但没有一个统一而明确的界定。一般认为是人类对物质世界以及精神世界探索的结果总和。--百度百科

为了方便以下交流,这里要对知识做一个划分。关于自然的知识划归科学,关于社会的知识称为智慧。人作为生物的一面也在自然之中,因而也是科学的研究对象。

这只是一种领域的划分,根本目的在于要求科学在社会领域止步,并不排斥自然领域内其他知识的存在。这种划分当然是笼统的,比如个人的“技能”,人类身体结构、肌肉、骨骼、神经系统等,都是科学的研究对象;但像歌唱、驾驶、游泳以及艺术等,又属于技能,技能通常带有“感觉的”,难以成为定量的科学。虽然说自然领域都是科学的可能领域,但生命运动、地球生态、大气运动,由于复杂度过高,科学暂时还不能占领,其中也存在知识。

随着科学的发展,科学能够染指的区域会越来越大,但科学的发展,不能导致人与人相处以及之上的社会运动成为定量的科学。这并不禁止科学关于人的任何定量研究,比如毒品的成瘾性研究,比如心理学,比如脑部功能研究等等,显然是有用且必要的。但生物层面因素的定量研究,不能改变社会层面人的因素的主导地位。任何以科学的名义玷污爱和美的行为都是禁止的。

人的主体性要求,科学与智慧应当截然分开,否则就是同时研究事物的“性质”和“意义”。前者位于自然领域,后者位于社会领域,合在一起,只会得到混乱,知识就不可能显现。

小结

知识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认识世界是人类的主业。我们坚信物质世界是统一的,显示为知识之树自洽并相容的脉络。

科学已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从产生文字开始,到达科学时代,这一过程本身是值得研究的。轴心时代的近乎同步,宏观层面知识的传承与融合,以及各种思想之间的异同,似乎在昭示着什么:去追寻并考察知识的立足处,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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