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在语文期中考试错了一个文学常识题。

这道题的一个选项说：“《诗经》收集了自西周早期至春秋中期的305首作品。”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女儿说，在她印象里，《诗经》里的作品应该有比西周早期更早的，所以她认为这个选项是错的。但标准答案却说是对的。

我说：

“这一题，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老师也和你们老师一样告诉我们，《诗经》收的作品上自西周早期，下讫春秋中叶。但我后来读《诗经》，里面有《商颂》，是歌颂商代君王的。我想这些诗可能是商代人作的，那就比周代早了。但后来我又想，如果有商代作品，为什么学界又有人认为《诗经》上限只到西周早期呢？我想到孔子说的“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周灭商之后，将商的后人分封到宋国，以存其祀。所以我想《商颂》也有可能不是商人所作，而是周朝时的宋国贵族在宗庙里歌颂、纪念祖先而作的诗。”

我查了一下家里《十三经注疏》的《毛诗正义》，其中就认为《商颂》是商代人所作。

女儿查百度，说这个问题本来有争议。汉代传诗的齐鲁韩三家认为是宋诗，而毛家认为是商诗，后来因为《毛诗》独尊，“商诗说”为世所接受。但清代以后，学界的主流是认为《商颂》是周时的宋人所作。朱自清《经典常谈》即指出：“颂有《周颂》《鲁颂》《商颂》, 《商颂》经考定实是《宋颂》。”

但事实上这个问题到现在仍有争论。冯沅君虽主宋诗说，但我查她编的作为高校中文专业教材的《中国历代诗歌选》，其中介绍《诗经》时干脆不说作品的起讫年代，或许就是不愿意以一家之言（哪怕是很多人赞同的一家）为定论吧。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女儿考试时为什么感觉《诗经》中有比西周更早的作品，不知道是她自己猜测“我国最早的诗歌不可能从周代才有，之前也应该有，《诗经》也会收”，还是因为我以前确实在跟她讲“文学来自劳动人民创造”时，讲过《弹歌》这样的原始诗歌，但我没跟她讲《弹歌》出自《吴越春秋》而非《诗经》。

我对女儿说：

“一定要先好好记住和掌握老师教给你们的东西，一是为了考试的时候不丢分（这个对你很重要），二是文科的东西很多都有争议，在我们自己没有足够的专门研究时，采信学界的主流观点，是比较明智的做法。”

然后我又开启了日常幻想模式：

“爸爸也愿意相信商代文明发达，一定有很多诗歌。甲骨文大部分还没破解，现在社科院悬赏破解，一个字十万。有朝一日真的从中破译出《商颂》来，那该多好啊。到那时，再推翻今天的论断也不迟。”

这或许也是文科的魅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