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雷斯林 公众号：雷叔写故事 / raistlin2017

最新消息，哈尔滨砸承重墙的人被刑拘了。

十多天里这起事件频频上热搜，牵动大家的心。

(资料图)

居民感到特别无力，网友害怕事情有一天发生在自己身上，各有各的忧愁。

实际情况更为复杂，让我们从头说起。

01

承重墙怎么被砸的？

4月下旬，装修人员进入哈尔滨松北区利民学苑B栋2单元楼3层作业。

利民学苑小区建于2009年，B2单元楼有31层，事发时住了240多户，一到三层是商用，四楼以上是居民楼。

装修人员进入的第3层楼早先是开宾馆的。

租户后来解约离开，房东业主又租给另一个人，他想开健身房。也有说要改成台球厅。

无论是健身房还是台球厅，在格局上都与宾馆不同，所以4月下旬开始新租户叫来了施工队装修。

一开始，装修人员用普通镐子砸墙，但这样的工具显然砸不动水泥钢筋浇筑的承重墙。

后来他们想出一个方法：敲开窗户，从临街商铺位置用吊车运上来拆迁钩机，让钩机砸承重墙。

钩机的作用显而易见，27日那一天他们拆了承重墙，把楼层中间打通。

从网络上流传的视频和图片也看得出，整个空间亮堂了起来。

为了把建筑废料更快运出去，小铲车也被送了上去。

马达发动的轰鸣声聒噪不安，居民们不得不警觉起来，他们来现场查看，看到承重墙裸露出来的密集钢筋后第一时间报警。

物业则说是他们最早发现的。

总之事情掩盖不住了，物业发布危房通知，要求全体搬离，还强调“后果自负”。

全体居民当夜转移。

凌晨他们聚集大楼下，等待物业和社区的说法。

大家打开手机上网查询解决方式，也议论起自己要去哪里住。

一开始社区提出每户每天给200元自行找地方的方案，这个费用意味着五一期间连吃带住也不够，所以很快被否决。

后来社区统一安排住附近宾馆，并且提供一日三餐，总算把居民情绪稳定下来了。

到了5月1日，哈尔滨发布通报。

概括来说：

这是一起私拆承重墙事件，当事人已被立案调查，专业机构会进行鉴定，给出墙体恢复方案。

但坏消息更多。

楼里楼外的裂痕多了起来，甚至一夜之间从15楼裂开到了21楼。

从居民自拍的视频可以看到外墙的裂痕几乎与墙体垂直，好几层楼都出现了；

而屋内的裂痕更加多样，有在天花板墙角的。

有在窗户边上的延伸的。

顶楼31楼的情况也很严峻，裂痕爬满了几个房间，往往都超过两米。

危楼的恐慌在传染，楼里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但生活不得不继续，于是一个一个苦涩故事产生了。

02

居民如何继续生活？

时间推移，媒体的报道以及居民的发声层出不穷，让我们得以窥见焦急心态中居民的状况。

记者的镜头里，搬回房子里住的阿姨说：

“当时（听到消息）跟天塌了一样啊，谁这一辈子，说实在的能买几次房子啊，这一辈子辛苦的钱都搭在房子里面了。”

因为行动不便，不习惯酒店环境等原因，像这样离开酒店，回家居住的住户还有很多。

董阿姨就是其中一位。

丈夫瘫痪在床，时不时需要董阿姨去翻动。

为了给他看病买药，他们将房子出租了出去，几千块钱的租金成了他们一家的主要收入来源。

可当租客发现墙上鼓包决定退租离开的那一刻，他们又陷入买药钱不够的困境。

一对生病的老年夫妻上下楼不方便，他们不想去住宾馆，家里的房间是他们唯一的安稳空间。

‍面对理解不了的装修事故，他们无奈表示：“爱啥样啥样吧。”

‍

一名患癌的业主，住在B栋，刚出院没有多久，他还在吃着药。

他本打算卖掉75万元的房子拿钱救命，但是现在房子成危楼，他卖不出房子，不知道怎么筹钱去买药。

住在高楼层的一对夫妻，为了还房贷，三年来都在外面打工。

看到新闻后他们连夜赶回，没想到今年第一次回家住的不是阔别已久的房子，而是酒店。

当知道自己房子连40万都卖不出时，他们觉得整件事更荒诞了。

还有很多夫妻尴尬发现，虽然住酒店不用花钱，还免费吃一日三餐，但自己下班后饭菜凉了。

所以他们先回小区做饭，再回酒店住。

私拆承重墙的事也影响到了A栋住户的心。

小徐莹是抖音大V，她以前的作品主要是和老公拍短剧，跳舞说笑，表现生活欢乐的一面，因为孩子的出生带给她们幸福。

而现在她老公每天要下楼扎堆打听情况，因为自己住的A栋楼和事发楼也相连着。

一位A栋业主跟他们说过，家里要修网络时，维修人员有些不愿意进来了。

对于小徐莹来说，问题不仅仅是房子，还有网友质疑她蹭热度，要求她删视频。

这时候粉丝们出来帮她说话，毕竟谁也不想碰上这样的事。

支持之声出现并不代表小徐莹能被完全理解。

也许B2楼里居民们的心情更像她的心情：

“现在两个人每天因为一件不确定的事情精神紧绷，一团糟，我能怎么办呢？”

只不过相比于她家全款买房而言，事发楼里许多住户更加不幸，他们是贷款买房的。

为了加速事情的解决，他们在网上发声。

5月6日，一位业主郁郁寡欢：

“未来肯定会影响到我，但我目前还有房贷要还，房子也无法出手，人生艰难，不知道到底会怎么解决。”

两天后他愤怒发问：

“我这么努力的工作，来供的这个房子，我到底在供什么？或者说我在为谁买单。”

愤怒或悲伤可能毫无意义，无论如何他们最后都需要还贷款。

有一种说法是，比起烂尾楼的住户，他们至少见到了房子成形的样子，也居住过了。

但这样的比较又有什么意义呢。

现实里那些付了租金的商铺们，离事发楼层更近，已经正常营业了。

这倒不是说私拆承重墙事件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只不过相比于整栋楼可能出现摇摇欲坠的风险来说，生活下去是更重要的目标。

03

事情该怎么解决？​

一次装修，砸了厚实的承重墙，也砸向了业主们的心。

除了晚上住哪里以外，同样迫切的问题是，居民损失该怎么得到赔偿。

一般来说承重墙被砸需要分情况讨论。

如果整体结构安全未受影响，那么可以通过修补和加固，让房屋得以恢复。

如果整体结构已不安全，只能拆除重建。

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于这一栋31层、240多户居民的高楼来说，都意味着巨大的经济代价。

比如，重建带来的问题是，与之相连的B1、A栋楼会不会被影响，如果有影响又该怎么赔偿。

至于修复也有它的难点。

承重墙被拆后，楼的应力重新分配，即使暂时修复，楼的安全性、居住体验也会变化。

不过，参与检测的第三方机构黑龙江省寒地建筑科学研究院的工作人员有不一样的说法：

“涉事居民楼被部分拆除的为一处L型转角承重墙，暂时来看没有太大的危险，后续经过恢复加固，或许加固强度高于之前的设计值。”

“裂痕成因复杂，或与气候、墙体填充材料有关，同时也不能排除系3层施工震动导致墙皮脱落。”

虽然这一组话表明修复可以让居住安心起来，但也意味深长。

因为有可能是这次私拆承重墙引发了裂痕，有可能是其他原因。

如果最后证明不是这次事件引发的，那追究起来更麻烦。

而且就算专家给出了修复方案修好了，住一个承重墙坏过的小区，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也是心理考验。

首先这意味着房屋贬值。

没有人愿意买事故车辆，更别说价格更贵的事故房子了。

各方消息对居民来说都不友好，他们希望定价赔偿，自己拿钱搬离小区，不用管房子了。

按平均每套房子70万的定价赔偿额，240多户大概需要赔偿1.68亿元，这是居民方面给出的数字。

不管数字是否合理，问题是谁来赔。

不少律师科普过事件里几个责任主体：

业主、租户、装修公司、物业需要分别承担相应的损害赔偿责任。如果情节和后果都比较严重，承担主要责任的主体还可能涉嫌重大责任事故罪及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是否需要承担刑事责任需要相关司法机关的认定。

居民能联合起来告施工队，然后拿到1.68亿元定价赔偿吗？

施工队（装修公司）赔不出，越专业越实力强劲的施工队越不会去动承重墙；敢砸承重墙的，显然不会是什么有资金实力的装修队伍。

告物业？

这家叫竣华物业的物业公司成立于2011年，参保人数0人，可想而知资金水平了。

另外，物业澄清他们警告过装修人员不要砸承重墙，他们还是砸了。

这种说法有待证实，但就算如此也不能完全撇清自身责任。

去告健身房老板吗？

作为租户他也赔不出，健身房的资金能力一般也有限。

房东更赔不出了。

房东业主的责任比前几位还低，他们赔不出的话，房东也赔不出。

也有一种可能，面对天价赔偿，就算几方责任人有赔偿能力，也会选择坐牢被限制高消费等方式而不赔偿。

既然如此，居民损失要让国家兜底吗？

显然可能性也不大。

一方面，国家兜底意味着平白无故让纳税人为一次愚蠢行为买单。

另一方面，后续可能出现更多傻逼，反正政府会兜底呗。

对于居民来说，解决方法少之又少。

种种信号指向一个可能：

居民期待楼房不要出现安全大问题，自己也能拿到一点赔偿，接着住下去。

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而且就算最后责任认定清楚，法院给出了判决，参照以往案例来说，私拆承重墙的案子往往陷入扯皮困境，难有满意结果。

北京朝阳，居民楼承重墙被拆，之前居民曾多次劝阻过肇事业主，也报过警，肇事业主始终不配合。

肇事业主私拆后被告到法院，法院判决“恢复原状”，可1年后拆过承重墙的业主并没有去恢复。

浙江杭州，一个业主敲掉承重墙导致1988年建的整栋楼变危房，政府协调后，每户居民得到来自业主4000元的赔偿款。

但4000元对于如今杭州的房价和租金来说杯水车薪了。

一个个案例也出现在了利民学苑居民的搜索记录里，可答案不言而喻：

绝望。

再也没有比这两个字更能形容住户当下的心境了。

04

然后呢？

事件出现后，有一段话流传甚广：

“你放心吧，能省材料的地方，开发商肯定省，开发商都不敢省的地方，加了那么多钢筋水泥进去，你就别想着动了。”

这段话并非要挑起对开发商的敌意，而是重在说明承重墙等的重要性。

承重墙、剪力墙不是一家所有，而是公共部分，因此违规私拆承重墙是在危害公共安全。

这不只是法律意义上的，还是科学意义上的。

顶楼的剪力墙，不仅能承重，还具有水平荷载的作用，所以就算是顶楼的承重墙剪力墙也不能违规私拆。

很难说装修人员真不懂；或者租户加钱让他懂。

一个解释是在利欲熏心面前，什么都干得出来。

结果240多户居民背负房贷同时又流离失所，不少家庭的正常生活被耽误，以致于他们往后几十年可能生活在危房阴影里。

一个愚蠢带给一群人不幸，而这些本该可以避免。

对于这样的蠢货坏人，显然需要法律严惩，并发挥警戒作用。

当然也需要减少一些短视频的忽悠。

我在短视频很容易就看到这些离谱情况：

门拆掉推进过道做一个玄关、承重墙砸掉改钢框装门、打薄共有墙体失手穿进隔壁家卧室、不分情况一律砸飘窗……

一个个啥也不懂就喜欢跟着乱学，通过打通、打通、打通，试图证明自己比开放商和装修队还厉害。

不可否认，他们试图避开前人踩过的装修大坑，可没想到自己制造了更大的问题，还让邻居们无辜倒霉。

聪明反被聪明误。

所以最后，还是希望又蠢又坏的人不去重蹈覆辙；

不能避免的话，我希望越少的人受牵连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