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了，出门溜达，看什么都馋。

见有阿姨坐市场角，卖切好了、装在小塑料袋里的桂花糖藕。

我问价。不贵。拿了一袋。

【资料图】

阿姨问我：对不起啊，你有没有现金啊？

没有哎……

好不好给我现金啊？前面转角头，那个营业点，可以提钞票提现金的。

我说可以可以，没问题。

但我又看了看：卖糖藕的阿姨手里，拿着个手机呢。

我说阿姨，手机也可以付钱的，很方便的。

2017年6月，我对我爸说：爸，你要学会用手机支付啊，很方便的。

爸：（吃着西瓜）学那个干嘛。我平时花现金，挺方便的。

我：这样我手机上转账钱给你，你就可以随意花，不用跟妈申请了。

爸：（放下西瓜）给我说说这个怎么用来着？

后来我给我爸妈支付上开了亲属卡，从此他们的日常开支就直接走我的零钱了。当然，我也看得见他俩怎么花钱。

开的头三天，我半开玩笑地提了句：妈妈这三天花了二百多，爸爸只花了几十块。

我妈立刻就不好意思起来。

之后几个月，我发现他俩的开支齐头并进，还经常是我爸比较多。

问起来，我爸说：都是因为你妈！怕儿子觉得自己花钱多，所以我们一起出去时，她买东西总要我刷手机——这样显得自己在儿子那里，有个节俭的好名声！

哇哈哈！

2017年深秋，我去阳关，看见许多建筑物，四面透风；一位老太太说，那是在制作葡萄干。

老太太自己在路边卖葡萄干，说是自家晒的，甜。

同来的诸人都馋，掏出手机要扫码买，老太太摆手，说她不会用手机支付，好不好用现金？大家都愣了。我说有啊有啊，我有现金！——那会儿我刚坐飞机到敦煌，又坐车到阳关，旅途之中，习惯身上备点现金，还真派上用场了！

买了50元的葡萄干，一大袋，分给大家吃。

大家感叹：西出阳关无故人，却还有甜甜的葡萄干！

有现金是很方便。

但还是要会手机支付，才好做生意，才好过日子。

回到2023年的此刻。我想顺手教阿姨怎么手机支付，好让她方便一点。

阿姨说：我晓得怎么手机支付的呀，手机支付是方便的呀！但我想要点——此处她用上了无锡土话——活络铜钿！

我问：为啥？

她说她卖藕么，是为了补贴儿子；但是手机收了钱，回去了，都会被儿子全都转账转走；她当然是肯给儿子钱的，但想想，自己手里，总归还是，该稍微有点“活络铜钿”。

如果我付她现金，她可以自己用，或者藏起来，儿子就转不走了。

我想不出该说什么好。

我去提了现金，回来付了钱。阿姨感谢了我几声，说，可能还是习惯了，铜钿在口袋里才觉得踏实，儿子拿不走。

说，现在到处都用手机支付，用现金的，真格快要碰不到了。

我想起六年前耳边那句，“西出阳关无故人”。

我又多买了一袋桂花糖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