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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动态:中国话,败坏在这些人嘴里
2022-10-10 17:38:43 来源: 视觉志

作者|三梅

来源 | 视觉志

为什么,中国人都爱看语言类节目?


(相关资料图)

国庆刚过,小视旁观着亲友们在一个漫长静默假期的动态:

长辈们在“白云黑土”的小品背景音里重温着东北爱情故事,邻居最近从相声迷上了听书,收音机咿咿呀呀的说学逗唱,一句“明月夜,短松冈,夜来幽梦忽还乡”,忽而身置潮湿旧年。

图源:网络。下同

网上也不止一次火过语言类爆款综艺《脱口秀大会》的热搜。

每个人都可以说五分钟脱口秀,但脱离热闹的舞台和情绪的加持后,寥寥5分钟的文字,开始展露出删繁就简的魅力:

王建国写孤独:“世界是我看守的坟”

庞博谈“躺和卷”:“飞机舱门就要关闭前,我真的听见一个声音说,我要去上海,我仔细听了下,那是十八岁的我自己。”

语言类节目,是中国人心照不宣的幽默和浪漫。

语言之美,让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说尽世事大憾,一句“山无棱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让山盟海誓褪色。

但你有没有发现,中文,好像越来越看不懂了?

脱口秀大会第五季里,零零后小姑娘拉宏桑以大量网络用语成功晋级,再次让满屏刷满“我真的会谢”和“栓Q”体

打开任何一部剧的弹幕和影评,牛逼,绝美,666,整齐的像全民水军。

就像庞博吐槽的那样:“很难过,我在这讲了半天李白,你跟我说他是刺客”。

(李白是一款热门手游里的角色,身份为刺客)

庞博吐槽短视频体红楼梦解说

说中文已死,有点陈词滥调。

但曾经我以为的被中文抛弃,是“千山暮雪,只影向谁”是“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如今的被中文抛弃,是他说jú waì rén,我以为是加缪的《局外人》,她想到的却是王菊的“菊外人”……

我听不懂他们说的中文已经很久了,不止从yyds开始。

中文被谋杀,这锅不背——但中文早就好死不如赖活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

中文热词更新换代的速度,比苹果手机还快,中文通货膨胀的效率,比苹果价格涨的还高。

每年的互联网“热词”盘点,就好像是一年度的中国人词典,从绝绝子,到栓q,再到“听我说谢谢你”,真的很有年代感,因为有些词,过了时效听,谁说谁尴尬。

以前夸人美。

简单版是:“真好看”;

文艺版是:“世间三美,明月,清风,眼前”;

古文版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现代版是:“卧槽姐妹绝美yyds啊啊啊啊啊啊啊“暴风哭泣!”“坐地排卵!”

坐地排卵真的是我今年冲浪冲到最茫然的梗,震撼程度堪比“兴奋的大母猴”。网友每少说一个啊字,都像是对流量的浪费和对输入法的敷衍。

现代人说中文,富的时候很富,啊和哈是中文内卷乃至通货膨胀重灾区,打少了显得阴阳怪气,打多了满满一屏幕,瞬间理解语文老师说的“通感”:

真的有吵到眼睛!

穷的时候又很穷,当代网友的词汇储备,主要靠一句卧槽行天下。

懒的时候是真懒,不好看叫抱看,大家好我是陶白白叫大猴白。

勤快的时候也是真勤快,00后缩写文化,摩斯密码当代失心疯版,来感受下黑话文学有多迷幻。

在听不懂网络流行语这件事情上,大受震撼永远虽迟但到。

开头这段让人迷茫的缩写对话,有人曾仗着5g信号信心满满地解码如下,0分答题——

其实正确答案是这样的——

还是看不懂也不要强求

很疯,但还不够。

如果这就说哀叹中文已死,多少有点单纯了。

当代人失语症至多就是个逗趣,近年来的影视剧台词,才是真的把全国人的小学语文课摁在地上无语。

越来越不说人话的国产剧台词,才是侮辱中文的中坚力量。

每一个古装剧编剧似乎都有一颗你爱我我爱你的中二网文梦,琼瑶奶奶的废话文学和“熨斗”曾一度是我的童年不解之谜。

同样的穿越还有《情深深雨蒙蒙》里,书桓表情沉重地那一句未卜先知:八年抗战就要开始了……

但和下面这些神台词相比,油腻情话显然都不止一提。

看着大白话古装剧和脑干缺失的现代剧台词长大的我们这代人,很难说出比卧槽更有内涵的语言。

可能也怪不了编剧,因为演戏的人已经连这样的台词也记不住了。

明星失语症才是中文病入膏肓的代表,拍戏就读“123”,采访就是“这段会播吗嘻嘻”,严重时还伴随提笔忘词并发症。

别让明星签名,就算我求你。

许凯不会写“麻辣烫”。

被称行走的文艺女神的马思纯,在官宣出演张爱玲《第一香炉》时,在微博分享了一段《第一香炉》读后感,结果直接被张爱玲书粉打脸,指出马思纯平时转的很多张爱玲语录都是假的,奉劝马思纯:

“少看假张爱玲语录,多读原著。”

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

中文没有死,它活在我们对生活的感知和对世界的描述里,语言就是对这个世界的注解。

但低幼,降智,和遗忘,正让中文苟延残喘,好死不如赖活着。

网络语言的低幼化,本质则是自我降低思维和表达的水平,语言的贫瘠和降智,背后是整个社会思想的退化和审美的倒行逆施。

我们被谁主宰着中文,我们就被谁控制着思想。

中文,未老先衰。

但2022年了,我们本可以活得更美一点,像我们这个民族本来那样。

还原中文之美

你知道濯枝雨是什么雨吗?黄雀风又是什么风?

人民日报曾出过这么一期画报:有哪些被现代人遗忘的中式旧称。

古籍沙沙声中,天地万物,草木摇落,飞禽走兽,稚子鱼虫,均有古人途经人间时赋予的别称雅称,不过二三字,足见一袭雅。

中文远比我们遗忘的更考究,有些词句,原来光品之真的足以唇齿留香,透漏的,都是一个民族源远而浪漫的审美——

旧时十二月雅称,处处花事处处雅:

一月是元月,二月是杏月,三月是桃月,四月是清和月,五月是榴月。六月映日荷花别样红,叫“荷月”,七月,叫“巧月”,接着:八月桂月,九月菊月,十月是小阳月或梅月,十一月是冬月,十二月便称嘉平月。

更有“花三十客”之说——

牡丹为贵客,梅为清客,兰为幽客,桃为妖客,杏为艳客,梨为淡客,菊为寿客,葵为忠客,腊梅为寒客,琼花为仙客,丁香为情客,月季为痴客等等。

俗世种种之名,更是雅极,将【蝉】唤【齐女】:

相传,齐国王后因与齐王斗气而死,化为蝉,终日飞到庭树上哀鸣,只活一夏,齐王听后心乱如麻,相思不绝,故后人称“蝉”为“齐女”。

夏季消暑盛品当属于西瓜,古时西瓜被唤作【青门绿玉房】。

明代诗人瞿佑的《红瓤瓜》中云:“采得青门绿玉房,巧将腥血沁中央。”

一口“青门绿玉房”下肚,便是“顿消烟火气,齿有冰雪声”。

没有空调的年代,一词一语已清爽如此。

【酒】唤作【忘忧物】。【茶】唤【不夜侯】。

陶渊明《饮酒》之七:“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白居易也曾在诗中写道:“驱愁知酒力,破睡见茶功。”

酒和茶,在中国文学象征中,总显得格外信雅达,那一壶解忧杜康,一盏忘俗茶香,芬芳千年,再不见旧时佳杰。

中文的形态,也远比我们熟知的更浪漫更有趣。

在民间流传多年的“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不同的断句,不同的意思——

一是:“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二是:“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三是:“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四是:“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五是:“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中文的博大精深

这是一排永远写不工整的汉字——

厂下广卞廿士十一卉半与本二上旦上二本与半卉一十士廿卞广下厂下广卞廿士十一卉半与本二上旦上二本与半卉一十士廿卞广下厂下广卞廿士十一卉半与本二上旦上二本与半卉一十士廿卞广下厂下广卞廿士十一卉一十士二上旦上二本与半卉一十士廿卞广下厂下广卞廿士十

比起永远写不齐的字,再来看看强迫症牛人对整齐的极致追求,在诗词里更是信手粘来。

宋代大诗人黄庭坚写了首同旁诗《戏题》,一句诗中的每个字都用相同的偏旁或者部首组成,整首诗整齐而美:

逍遥近边道,憩息慰惫懑。

晴晖时晦明,谑语谐谠论。

草莱荒蒙茏,室屋壅尘坌。

中国不止有双面绣,一诗两用的诗,才更让人拍案叫绝——

宋代的李禺写了首回文诗《两相思》,正读思妻,倒读思夫,世界上最浪漫的情话,不过如此——

《思妻诗》

枯眼望遥山隔水,往来曾见几心知?

壶空怕酌一杯酒,笔下难成和韵诗。

途路阳人离别久,讯音无雁寄回迟。

孤灯夜守长寥寂,夫忆妻兮父忆儿。

《思夫诗》

儿忆父兮妻忆夫,寂寥长守夜灯孤。

迟回寄雁无音讯,久别离人阳路途。

诗韵和成难下笔,酒杯一酌怕空壶。

知心几见曾往来,水隔山遥望眼枯。

中文从来不是曲高和寡的阳春白雪,它从来润物无声的浸润在每个华夏儿女身边。

甚至你习以为常的那些称谓乃至舶来品上,都是中文用它的美,在构建一代人的品味。

中国翻译,一代人的美之启蒙——

中式品牌译名,最成功的品牌名:可口可乐(Coca-Cola),最雅的舶来彩妆品牌名“露华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翻译之妙,还在于比电影更难忘的电影名,是独属于中国人能会心动容的表述:

Gone with the Wind《飘》/《乱世佳人》

Waterloo Bridge《魂断蓝桥》

The Bridge of Madison County《廊桥遗梦》

Ghost《人鬼情未了》

图源:《乱世佳人》

在一切以实用和简洁为主的工业年代里,我仍以为一个浪漫的中国人而自傲。

深深折服于一代代中国人口耳相传,留存于笔墨纸砚的只言片语中。固守那千年的契约。

愿春风吹拂同一片大地时,我将春讯比桃花雨,满心都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你问我中文有多美?

中国人的中文心,大抵便是如此了。

让中国人说中文

文章的最后,还想俗套的说一点传承。

想要中文美一点,很贪心,但迫在眉睫。

今年年初的冬奥会上,央视主持人陈滢现场随口点评日本花滑选手羽生结弦,言语之精彩,让中文之美,深深震撼了日本网友。

陈滢这样赞美到:

“容颜如玉,身姿如松,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命运对勇士低语:你无法抵御风暴;勇士低声回应:我就是风暴。”

一时间,国外论坛上全是而日本网友对中文语言之美的震撼:

“中国人的语言,实在是美丽,只能说中国是个‘语言之国’了。”

“之前在日本还不知道有这样的表述方式,汉语的话,怎么说呢…的确是优美流畅的修辞啊!”

而中国本土网站,对陈滢精彩而尊重的点评,有些人不是扣跪舔的家国大义高帽,就是称之“背稿”“矫情”。

当我们失去好好说话的能力时,一同代谢掉的还有对语言的审美,和对生活的基本修养。

一个被夺去表达的人,遗忘自己母语的人,只是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红楼梦》里姑娘们开菊花社,都要给每首诗名编个次序:

起首是《忆菊》;忆之不得,故访,第二是《访菊》。访之既得,便种,第三是《种菊》。种既盛开,故相对而赏,第四是《对菊》……

图源:《红楼梦》

而你看看现在的影视作品,起名之白,用词之俗,重复之频。

你告诉我,爱情的表达真的如此匮乏吗?

在青春电影名里搜“遇见”,同名者众,鱼目混珠不堪直视。

我们的主创甚至连起名的脑细胞都不肯消耗,我们就这样看着“遇见”电影,听着“一起学猫叫喵喵喵喵”的口水歌,张口欲言已忘词,题笔欲辩已忘字。

而中文却越来越堂而皇之的成为国外的设计元素,成为日韩的民俗典范,直到一个叫中国的民族,彻底丢弃它的母语,像秋风打浮萍!

有人在网上问:

“为什么学生要背诵诗句古文?这些文章在现代不是已经失去活力了吗?”

有人是这么回答的:

“我让孩子学古文,并不是真要他成什么大家。而是希望他遇见美景脑海中浮现的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不是只能空洞地说“卧槽好美!”

唐诺在《失意的人》里曾经这样写到:

“会来的未来不是天堂,也不会是末日,只是以某种不舒服也艰难起来的生活方式,以及因之而起的种种必然混乱——人要面对的不是体系的轰然崩溃,更是一种文化的消亡,我们可预见的、有意义的未来不应该至于如此,也不应该以这种方式发生。”

我想让浪漫的中文起死回生,起码在我们这代人。

我们都缺一个保管灵魂的地方。

它就藏在一个人的语言和审美里,藏在一个民族一脉相承数千年的情怀中,当被庸俗和喧嚣的潮流裹胁时,还能有人表达着:

“我们失魂落魄,提着灯笼追赶春天”。

​秋意渐浓,纸短情长。

中国人。

还是好好写方块字,

好好说中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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