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高中的时候有个好兄弟，有一天，他和我一起骑车回家，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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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歌，你知道我对你的第一印象么？”

“嗯，什么第一印象？”

“我觉得你不苟言笑，特别严肃。开学第一天，你坐在第二排，板着个脸，一言不发，让我觉得你这个人很难接近。”

“哈哈哈哈，是么？现在呢？”

“简直就是个傻逼。。。”

行吧。

有一说一，我不苟言笑带着大金链子的样子，曾经让吓得小区里的小朋友哭着叫妈妈跑回去。

这也是大多数人对我的第一印象，包括病人。

之前值急诊班的时候，也不跟病人多说，该开检查开检查，该开药开药，该放管子放管子，没有过多的交流，大家都会觉得这又是个冷脸·多说一句话会死·医生吧？

直到——

前两天值班，我跟某一个病人瞎几把聊了之后，我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突然发现，给病人看病也蛮有趣的，尤其是看到形形色色的病人，了解到他们各式各样的工作。

第一个病人。

是个肺大疱的小伙子。

这货气胸发了有一段时间了，辗转看了几家医院了，一直没好。关键是他的气胸的量很尴尬，说多不多，说少不少，30%。

不放管子吧，吸收了很久了还没好。放管子吧，又感觉白挨一针。直接开刀吧，感觉又有点匆忙。

我给了他三个选择，保守，放管子，和直接手术。

这货纠结了三个小时，还是决定放管子，暂时不手术。

我一边放管子， 一边和他聊天。

“我听你刚才在说什么合同什么房子，你是中介啊？”我好奇地问道。

“也不完全是吧，就是新媒体中介，在网上卖房子。”

“可以啊！那你帮我看看我们家房子咋样，就是浦东XX小区。”

“你这房子不行，卖不出去地。”

我他么上来就想给他一针，不打麻药的那种。最后我的职业素养还是阻止了我的冲动。放好管子之后，我叮嘱他找内科留观。

过了一会从他床位走过去，关心问一下，“感觉怎么样现在?”

“好痛啊！肯定是你水平不行，放管子没放好！”他笑嘻嘻地对我说。

“放你N的屁。”我忍不住爆出粗口，我不允许别人质疑我的放管子水平。

就这样，我发现跟病人聊聊天还是蛮好的。

第二个病人。

半夜十二点过来的，穿着个保安的衣服。

“啥情况，为什么来医院？”

“被人给打了。”

“外卖小哥么？”我随口问了一句。

“神了！医生，你怎么知道的？”

哼，我能不知道么。来我这验伤的，如果是外卖小哥，大概率是骑电动车摔了，小概率是被保安打了。如果是保安，大概率是被外卖小哥打的，小概率是被业主打的。

“是不是你不让他进小区打起来的？”我又问道。

“是是是！医生你太厉害了。”

这基本不用猜的，“所以你还手了么？还手警察要算互殴的。”我继续说道。

“还了，警察让和解，我没同意。现在让我俩各自去医院先看。”

诶，急诊看多了，发现外卖小哥和保安动手的情况最多。都是混口饭吃，何必和彼此过不去？

“没办法啊，这是公司的要求，我不能让他进去的啊。”保安大哥一边摇头，一边去做CT去了，还是自费，因为外卖小哥一分钱不出。

第三个病人。

我在楼上忙着呢，突然一个号码打到值班手机上，

“喂，医生，我在诊室了，你什么时候下来？”语气特别生硬，说话不太顺溜，有点像新疆人。

“好的，马上下来。”我关了电话，等电梯下楼。

才过去两分钟，这个号码又打过来了。

“喂，医生，你怎么还不下来？”

我火气一下就冒上来了，“这不是在路上了么？！！等电梯下楼不要时间的么？？？才2分钟，催什么催？？？”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之后，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这好像真的是新疆人啊？

我这么凶，他不会生气吧？？？虽然我去过新疆，对维吾尔族同胞印象很好，但很久之前一些事情的发生总会让人难免产生一些畏惧的情绪。

我提了提胆子，进了诊室，看到他那略带棕色的卷卷的头发，深邃的淡蓝色的眼睛，高高的身材，果然是个新疆兄弟。

“叫什么名字?”

“XXX·买买提”

“新疆兄弟么？”

“嗯嗯， 医生。”

“哪里不舒服么？”

“早上起来摔了一跤，胸口有点痛。”

我开了CT检查，他检查做好之后没什么问题，就是软组织损伤，我给他开了药，交代了注意事项。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心里暗自想不会是卖羊肉串的吧。。。

“卖羊肉串的。”

“啊！你们新疆人卖的羊肉串特别好吃，真的，我们家门口那家，馕包肉不要太好吃。你们的肉都是新鲜的羊肉，香的很！！其他烧烤摊都是买的那种肉串，不好吃的。”我滔滔不绝，想起羊肉串口水直流。

他乐呵呵地笑着，憨憨地看着我。

第四个病人。

又是一个工友。干活的时候摔倒了，胸部砸在了一个硬物上。

CT做好了之后，我仔细查看，肋骨、胸腔都没什么问题。

但是，我看到了心脏中间一个特别高的密度影，是个人工瓣膜。

“小伙子做过心脏手术？”我看了他的年龄，才30岁出头。

“嗯，5年前做过的。”

我看了看瓣膜的位置，“二尖瓣？”

“医生你太厉害了！是啊，换的二尖瓣。”

“换的机械瓣吧？我都听到声音了。”诊室里不算吵，仔细听听能听到咔哒咔哒的机械瓣膜开关的声音。

“嗯嗯，是机械瓣。”

“开的大刀啊，那你这手术蛮大的，这么大手术还去工地干活啊？”我看到他CT上胸骨上的钢丝高密度影，知道是劈胸骨开的大手术。

“没办法，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五口等着我养活呢，不干活能不行么？”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事，肋骨都好的，回去好好休息就行了。”

这家伙满嘴的河南口音，我知道是自己老乡，心理也多了一丝亲近，只是自己没吐露出来。

看了一天急诊，除了这几个病人，还遇到了一个被女儿按摩按到一根肋骨骨裂的老太太，一个名字叫“加古衣支莫”好听名字、有着小麦色皮肤和大大眼睛的来自大凉山的彝族姑娘。

最让我生气的，是一个跟兄弟闹别扭被兄弟糊到墙上半夜叫胸闷两点来挂号的男人，我开了检查给他等了一小时都没等到，看了一眼电脑才知道钱都没付，打电话给他，结果告诉我和兄弟和好了，检查不做了。呵，合着我大半夜3点一个小时白等了。

这像极了朋友跟我吐槽男朋友，结果你跟她一起吐槽甚至劝分手，结果人家分分钟和好的感觉。

“当医生，最有趣的是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听到形形色色的故事，看到形形色色的人生，哪里还有这么有趣的职业呢？”主任曾经在门诊说过。

现在终于体会到了，医生的有趣，从开始和病人瞎几把聊天开始。